林庭語好不容易給自己收拾整齊的時候,保時捷也在目的地前停了下來。他望着巷口外不遠處的那座熟悉的大廈,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怎麼組織是跟杯戶飯店的老闆結過梁子嗎,這棟飯店到底被炸過幾次啊。
上一次,他把“曙雀”要出現在杯戶飯店的消息透露給了朗姆,于是這裡開展了一場國際刑警和組織的大戰。
這一次,“曙雀”的事還沒發生。按道理說,組織不應該會在杯戶飯店有什麼任務安排才對……或者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内幕?
琴酒沒有下車。他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駕駛座一側的車窗被笃笃笃敲響了。林庭語轉頭望去,在緩慢下降的車窗裡,是一張陌生的少女的面龐。
“嗨,大哥。”
她無精打采地沖着車裡招了招手。
少女看上去十五六歲,身形纖細,背着一個巨大的黑色提琴包,放下來大概都能給她當盾牌用。穿着中規中矩的運動服,但臉上沒有任何屬于這個年齡女生的活潑,而是充滿了社畜的滄桑感。
……林庭語看了看現在的時間。這個點,無論被叫起來出任務,還是剛準備收工被召喚過來,都确實應該滄桑了。
考慮到琴酒也是從小在組織裡長大,他都不好指出對方過度使用童工,隻能以眼神詢問琴酒:這位是?
琴酒看了他一眼:“組織最近新招的人,槍法不錯。朗姆很看重,放到我這裡來曆練曆練。”
林庭語明白了。朗姆雖然招人廣撒網不拘一格,但是一向寬進嚴出。這個貌似普通的女孩子,沒有在殘酷的新人淘汰機制中被當成垃圾處理掉,還能拿到朗姆的背書,來到行動組裡——這就是預備代号成員的節奏。
而且琴酒的評價是“槍法不錯”。在行動組裡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并不容易,放出去至少也是個橫掃一片的水平了。
“我去抽根煙,你在這裡盯着。”
琴酒開門下車了,少女緊接着坐了進來。林庭語目送琴酒繞到後方,朝着巷子深處走去,不一會就融進了兩側居民樓的陰影裡。然後他收回視線,望向——
“……你很累的話,就在這裡先睡一下吧。”
少女已經像一塊用皺的抹布一樣癱在了保時捷後座上,沉重的大提琴包放在座位下,聞聲也隻是無力地擡了擡手:“謝謝啦,大哥回來的時候麻煩叫我。”
林庭語在心底歎了口氣。
雖然明知對方能得到琴酒的認可,就不會是什麼善茬,但是看到這樣年輕的姑娘被組織壓榨到快垮下,他還是從身後抽出一塊琴酒之前丢過來墊背用的毯子,回頭遞過去:“蓋一下吧,沒關系的。琴酒回來了我跟他說,讓你好好休息。”
少女很明顯地愣了愣。
林庭語朝她笑了笑:“我說的話還是有點用的。你睡吧。”
少女咕哝了幾個聽不清的音,然後接過毯子,也沒有展開,就那麼抱在了懷裡。她蜷縮在車座上,望着林庭語:“謝謝啦。”
林庭語見她眼皮又開始耷拉,就隻點了點頭,轉回去重新把自己窩進座位裡。琴酒抽一支煙大概需要十分鐘,他正好也可以打個盹。
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剛剛洗過一個放松精神的熱水澡,即使是一向睡眠不好的林庭語,也有點犯困了。
“我叫日野納蒂亞。”少女突然報了一串電話号碼,“有事的話,可以叫我,或者找我那個不知道死去哪裡的老爸,如果你能碰上他的話。”
老爸——
林庭語怔了一下。
他聽琴酒說過這個名字。日野納蒂亞,天才狙擊手,在孤兒院裡待到超齡,然後被組織招攬,在訓練營裡迅速成長起來,并且以超高的任務完成率拿到了代号“雲頂”。
原來她就是——她就是瞿葉留在日本的那個女兒。這個時候她應該還沒有獲得代号,否則琴酒就會直接介紹了。
林庭語想起瞿葉曾經以“日野驅”的假身份在日本地下世界打出的名聲,就連琴酒也動過心要招攬。看來日野納蒂亞充分繼承了父親在用槍上的天賦,隻是——
他從後視鏡裡望向縮成一團的少女。明明是充滿稚氣的面龐,眼睛下面卻是濃重的青黑。那個巨大的提琴包裡裝的什麼自不必想,但她或許本來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如果她有選擇。
“你想去港島嗎?”他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