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成功引起了林庭語的注意力,黑麥的笑容變得更為意味深長了。他掃了自己身後緊閉的門簾一眼,接着把鋁盒放進了林庭語搭在腿上的手裡。
“是我的誠意。”黑麥輕聲說,“一個療程的量,每天一次,每次一枚,配5%葡萄糖溶液靜脈滴注,用完以後應該就能看到效果了。”
林庭語低頭看了一眼這個鋁盒:“什麼效果?”
“具體的效果嗎?大概就是可以眨眨眼,笑一笑,要是運氣好,或許還能說點話……”黑麥在林庭語驟然銳利起來的視線裡,仍然保持着自然而放松的微笑,“三個月前過了臨床實驗,反正讓植物人蘇醒是絕對沒問題的。”
“……”林庭語握緊了那隻小小的盒子,“你怎麼拿到的?”
“我當然有我的渠道——”黑麥被盯得聳了聳肩,“好吧,這也是展示誠意的一個環節嗎?明美的妹妹在組織的實驗室工作,某一次後勤意外把隔壁的記錄文件錯發到她手上,于是她有了點小小的發現……然後我就花了點工夫,把這份藥品拿到手了。”
林庭語沉默了一下。
黑麥說得輕松,但是潛入組織最核心的實驗室,取得了珍貴的未公開新藥,還毫發無損地撤離——甚至都沒被組織查到頭上來,現在還能一切如常地出任務,這可不是什麼公園散步一樣簡單的事。
黑麥不是會感情用事的沖動型選手。他做出這樣的重要決定前,一定經過慎重的考量,天平一端放置着代價,另一端是即将赢來的籌碼。一定會等到這座天平的兩端取得平衡,或者籌碼一側重重墜下,顯得代價微不足道,這時黑麥才會出手。
現在他把赢來的籌碼擺在了桌上,準備跟林庭語對局,也一定是抱着絕不落空的信念。
他知道林庭語不可能拒絕。
——拒絕一個讓陸陽蘇醒的機會。
組織裡有很少數的人知道,杜淩酒加入組織是為了換取組織實驗室的技術支持。考慮到他自己無法行走,常年隻能困于輪椅的處境,聽到消息的人很自然地就會以為,杜淩酒是想要恢複雙腿的活動能力。
這确實也在組織的研究範圍内。細胞更新、斷肢再建、器官培養……各種探索新生之路的主題,都會獲得“那位先生”慷慨的經費支持。
但隻有負責杜淩酒項目的,朗姆手裡最核心的一位研究人員——組織資深的科學家土井菜奈,以及朗姆本人和極少的關系者知道,杜淩酒一開始提出的訴求,并不是治療他自己的雙腿。
此時,朗姆正注視着面前的,擺在桌上的相框。那是他的父親,把仍然年幼的他抱在腿上的合影。
在他還不叫朗姆的時候,就曾經被自己的父親耳提面命:“那個杜淩酒,你要交好他,利用他,滿足他不過分的要求,但也不用太把他放在眼裡。他絕對不可能從我們手裡逃脫,我們有他無論如何都要拿到的東西。”
“那是什麼?”
“他有個表弟,叫陸陽,和他感情很深厚。不久前,這個陸陽出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他想要喚醒植物人的治療方法,我答應讓土井替他研究……”
面容如同秃鹫一樣,由一層枯萎的皮包裹在頭骨上的老人,即使對着不存在于眼前的獵物,也露出了陰翳的笑容。
“賓加會定期給他送進度報告,你不用管這種小事。但你要記住,即使土井真的研究出了什麼結果,也不要給杜淩酒。”
“了解。這種把柄當然不能輕易放棄,隻要胡蘿蔔一直挂在前面,驢子就會不斷奮蹄……那需要偶爾給他點甜頭嗎?比如,讓土井給一些半成品,暫時地讓那個陸陽醒一下,跟杜淩酒說兩句話,之類的。”
兒子也露出了與父親如出一轍的,滿懷算計的笑。
“不。”老人冷冷地說,“決不能讓那個陸陽醒來。昏迷的陸陽才對我們有用,一旦他有蘇醒的迹象,就立刻殺了他。否則杜淩酒就會知道,從來沒有什麼車禍——是我們的人把陸陽扔下懸崖的。”
“——朗姆先生,朗姆先生?”
手下的呼喚聲把朗姆從回憶裡扯了出來,讓他立刻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怎麼了?”
“我們收到消息,波本今天去見了賓加,還在賓加的别墅裡待了大概半小時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