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回複幾乎是秒到:“别去。”
林庭語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還在上課。他頓了一下,才讓助教繼續跟進學生們熱火朝天的小組讨論,轉而出到走廊外面,換用組織發放的手機回了一封郵件:“怎麼了?”
琴酒很少會幹涉他的行動,就算在明确表示出不贊同的時候,也不會真正地阻止他去做什麼。畢竟他們是心照不宣的合作關系,而不是上司和下屬。隻要利益沒有被真正觸動,琴酒對好用的幫手一向有着驚人的容忍度。
畢竟琴酒不耐煩打交道的那群元老們,還是在買杜淩酒的賬的。
林庭語這一次等了幾分鐘才收到回複郵件。可能因為琴酒在忙,也可能是因為字數變多了。從仍然十分言簡意赅的郵件内容裡,林庭語了解到組織近期在日本頻頻受挫,很有可能是内部出了老鼠——而且那隻老鼠,似乎和大石信久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去蹲他的廢物沒找到接頭人。”琴酒這樣寫道,“但這個老東西一定有問題。”
林庭語沉思片刻。
以他在日本交流期間所見,大石信久确實在日本公安系統内有着強力的話語權。輕而易舉地不走流程借到貴重的警犬,還能直接指派一名日本公安警察過來保護他。林庭語對日本的職場環境沒有太多了解,但這種仿佛把警務系統當自家後院的派頭……即使是當年在港島呼風喚雨的聶展青也不會這麼嚣張。
假使大石信久真的懷疑到了林庭語——假使這就是一場為杜淩酒所設的鴻門宴。
林庭語無聲地笑了笑,發送郵件:“那不是正好嗎?”
杜淩酒的真實身份,知情人并不多,但是換一個角度思考,如果林庭語的情報真是外洩了,就證明這群人裡必然有着琴酒懷疑的老鼠。
因此,要是大石信久确實試圖在宴會上逮捕林庭語,那琴酒就可以鎖定一個極小的報複範圍——以琴酒的風格,他隻需要把這個範圍裡的人全部綁起來幹掉。
琴酒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所以這次的回複來得非常晚。在杜淩酒回去繼續上了兩節課,即将離開教室時,郵件才姗姗來遲。
“我派人去保護你。有事可以推他們頭上。”
他們。
林庭語整理完頭緒,重新看了黑麥一眼。
除了黑麥,還有其他人在協助這次行動。看來琴酒确實十分慎重——或者說對杜淩酒基本為零的逃生能力十分了解,認為光是黑麥一個人,不足以應付可能的危機。
“怎麼了,林先生。”黑麥又吹了聲口哨,“這樣頻繁地看我,是忽然發現我比起琴酒還算個不錯的選擇嗎?”
林庭語:“……”
“黑麥”在組織裡的人設是這樣的嗎?随時随地就會突發調情之類的。
但之前的記憶裡,黑麥在蘇格蘭面前,表現得好像是個不會說人話的酷哥啊。
他有點吃不準赤井秀一這時候到底是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演出效果,但也沒打算配合,杜淩酒的冷淡同樣像神秘一樣出名。
因此林庭語隻是轉頭去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玻璃上,随着他的呼吸蒙上了氣霧。
“都有誰跟你一起?”
黑麥笑了兩聲:“我一個人還不夠?聽起來像是在質疑我的能力,林先生。”
……
林庭語合上了文件夾。但比他先忍無可忍的,是一直保持着安靜的後座裡,突然傳來的一道沉沉男聲:
“看你的路。跟前車挨太緊了。”
這個聲音——
林庭語按在文件夾邊緣的手指突然收縮了一下,然後又緩緩松開。他沉默片刻,然後擡眼望向一片昏暗的後視鏡。
但其實他不用去看。這個聲音他實在不可能忘記,仿佛暴雨在這一刻也沖刷開了記憶上堆疊的浮塵,露出了底下無處躲藏的舊照。
照片上有一張熟悉的又陌生的,堪比高定模特硬照的臉。黑色的卷發從墨鏡邊緣垂下來,掩住了銳利的視線。
那道視線此刻穿越發絲和時間對上了他。
“安靜點。”松田陣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