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感火熱啊,蘇格蘭。”另一側的射擊位上,一個高大健壯的外國男人這時敷衍地鼓了幾下掌,“我聽說日本分部近年來都沒什麼動靜,還以為你們連日常訓練都不需要了?現在看看,這不是還有幾個能用的人嗎。”
蘇格蘭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開出了第二槍、第三槍——單調的“十環”提示音接連不斷,間隔越來越短。直到最後,他起身端槍,穩穩地扣下了最後一次扳機,人形靶闆再一次被打斷了吊挂的絲線,墜下去,消失了。
“不勞你費心,愛爾蘭。”蘇格蘭收起槍,低下頭,用一塊新的絨皮慢慢擦拭着光潔锃亮的槍身,“日本分部自有日本分部的運行方式。你又是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做日常訓練嗎?”
愛爾蘭碰了個軟釘子,斜眼看了看蘇格蘭,哼了一聲,擡手就是一槍打穿了自己前方的十米立靶。他拿的是一柄七成新的西格-紹爾P320,射完這一發後同樣停手,直接把空槍扔進了手邊的推車裡,就像在丢棄喝完的礦泉水瓶一樣随意。
“美國佬造的垃圾玩意。”他評價道,然後在推車裡翻了翻,重新找出一把通體漆黑的槍,拿起來試了試手。蘇格蘭認出那是一柄USP,德國著名槍械公司H&K的代表作之一,因為射擊精度高,彈匣容量大,實戰性能十分突出,曾經成為許多國家的軍警制式裝備。
愛爾蘭在靶台的控制屏上按了幾下,前方的人形立靶重新豎起來,在滑軌裡一節一節後退,直到大約30米處才停下來。
他舉起槍,眯着眼盯了一會,忽地開槍——脫靶了。
愛爾蘭眉頭皺得死緊,把手裡的槍反複看了幾遍,然後卸下槍托開始檢查。一旁的蘇格蘭倒是沒有落井下石,而是換了新的彈匣,又調整了一下目标參數,繼續開始練習。
過了一會,愛爾蘭總算把槍重新裝好,再次瞄準——人形立靶應聲而倒。
他露出了一點挑剔又自滿的笑容,心情似乎好了點,總算回答了蘇格蘭的上一個問題:“我當然不是來這裡度假散心的。明晚的任務,你也會去吧?看着點,别誤傷了皮斯克大人。”
蘇格蘭手裡的槍仍然在均勻地一下一下響着:“你多慮了,我的槍隻會對準組長指明的目标。但要是哪個路人自己碰巧撞進我的彈道,那與我無關。”
“皮斯克大人可不是什麼路人。”愛爾蘭不滿地瞄了他一眼,“你最好記住,絕對不能瞄準我周圍五米以内的目标。我知道你和剛才那個女人都會守在後面,還有個年輕小妞——皮斯克大人年紀不小了,要是讓他受到驚吓,我一個都不會讓你們好過!”
蘇格蘭完全沒有停下練習的意思:“要是我的目标走到你身旁,你這是在威脅我放棄任務嗎?”
“那就通知我。”愛爾蘭不耐煩地說,“我會護送皮斯克大人離開,行了吧!”
“感激不盡。”
蘇格蘭終于再次完成練習,轉頭打開一直不離身的槍匣,拿出通條和軟布,開始清潔硝煙撲鼻的槍膛。他的動作十分溫柔,好像手裡的不是堅硬的金屬,而是脆弱的瓷器。即使讓寶石工匠去保養價值連城的王冠,也不會比他現在做得更小心細緻。
愛爾蘭看得咋舌:“你和傳聞裡不太一樣,蘇格蘭,他們說你把槍當消耗品用。”
“那要看是什麼槍。”蘇格蘭笑了笑,“你難道會對皮斯克先生以外的人這麼上心嗎?還專程打聽了我們的配置,一個個來提醒。你要是還覺得不安,可以到時候指給我看,哪位是皮斯克先生,我會讓子彈繞開他。放心吧,我不會瞄準你重視的人。——”
他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但手裡的動作并沒有停。
愛爾蘭也沉默了一下,顯然他同樣知道那個傳說中的逆鱗。據說在那場席卷大洲大洋的血腥風暴裡,蘇格蘭是唯一一個敢于站出來,去給杜淩酒斂屍的人。單憑蘇格蘭敢正面對上暴怒的琴酒,還活到現在這一點,就已經足以說明這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強者了。
遠在歐洲的愛爾蘭對這場風波的前因後果了解不多,基本來自逃難到卡爾瓦多斯那裡去的貝爾摩得的轉述。雖然他一點都看不起卡爾瓦多斯這個見了美女就走不動路的法國同行,但不妨礙他仍然保有一點正常人類的好奇心。
隻是貝爾摩得那個喜歡玩神秘主義的女人,說話的方式藏頭露尾,給出來的信息就隻有指甲蓋大小的一點。
“可憐的小Dolin……”她用哀歎似的腔調說道,“他總算沒有信錯一個人,Scotch确實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比起那群豺狼虎豹好得多了。”
愛爾蘭深以為然。
當年他給皮斯克大人做保镖的時候,不慎中了敵人的埋伏,隻剩半口就快續不上的氣。像他這樣連代号都沒有的耗材,如果在其他大人那裡,早就被當做一團垃圾丢掉了——然而皮斯克大人下令把他帶回去搶救,在他身上砸了幾乎是他當時年薪一百倍的錢,甚至還打算為他申請那位“Hell Angel”的實驗療法名額,雖然最後他自己挺過來了沒用上。為此他一直感念皮斯克大人的恩德,将對方當做父親一樣尊敬……
“希望我給他留的人已經幫他把結婚證辦好了。”
愛爾蘭:?
“啊啦啊啦,不得不說,雖然想挖Gin牆角的人很多,但Scotch是第一個敢于付諸實踐的呢——如果Gin知道了會氣死的吧?你們可不要說出去。”
美豔動人的女明星豎起纖長的食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即使并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但Scotch現在算是小Dolin的未亡人(relict)了哦?”
愛爾蘭:……
他從回憶裡脫身出來,看着眼前這個還在精細護理槍支的同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觀察,都是不容懷疑的男性。杜淩酒當年在歐洲聲名赫赫,愛爾蘭同樣不會搞錯這個外号“Basilic”的可怕家夥的性别。
雖然relict這個詞也不是一定就用來指女性,但貝爾摩得當時那個明晃晃的八卦表情,怎麼看也——是在暗示某種暧昧關系吧!
所以報恩的方式其實是賣身嗎。根本是在拿報恩當情趣吧,基佬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