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不是沒有察覺到松田陣平的異常。
自從升上高中以後,他這個一向生活規律也不喜歡參加什麼社交活動的幼馴染,就開始經常性地突然失蹤一段時間。
剛開始,松田陣平還會給點聽起來就很敷衍的理由,比如去什麼地方補課之類的。但是在萩原研二開玩笑地說“最近補習效果不錯啊也介紹我去聽聽吧”時,松田陣平就會很明顯地沉默下去。萩原研二自然很知情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火速換了個話題。
大概是因為出現了這種狀況,之後幹脆連理由都不給了。
真的很不擅長說謊呢,小陣平——但是也真的很讓人擔心啊。
因為每次松田陣平“失蹤”後再出現,整個人就會肉眼可見地低沉一段時間。不是說顯得沮喪或者煩悶什麼的,而是某種更奇怪的,像是在頭頂被一大片烏雲覆蓋了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
會讓永不畏懼或猶豫,仿佛渾身上下隻有油門的小陣平,也顯出這樣的沉重感呢。
在不久前,松田陣平突然帶着蛇醬出現在萩原家後院的時候,那種沉重感變得更為突出了。平時說話簡短明了的人,卻變得遲疑和吞吐起來。雖然萩原研二立刻想辦法把這種尴尬氣氛驅散了,但是問題的根源,依然不得而知。
……會是因為蛇醬嗎?
萩原研二低頭看了看還窩在他手心裡打盹的小蛇。
松田陣平說蛇醬是從萩原家後山挖出來的。但降谷零說蛇醬可能有問題。感性上萩原研二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幼馴染的,然而——
“雖然這樣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我懷疑這條蛇和一個我追蹤多年的危險人物有關,你朋友極有可能是從那個危險人物手裡得到的它。而且那個危險人物……背後可能是相當強大的黑暗勢力。”
降谷零這樣說的時候表情凝重,不像在說謊誇大,甚至似乎還有所保留。這讓萩原研二的心髒仿佛沉到了胃裡,莫名的緊張感讓他有點想吐。
小陣平頭頂籠罩着的那片令人不安的陰雲,原來是這樣來的嗎?
怎麼能一個字也不跟研二說呢。即便是惹上了極道,大家一起努力,說不定就能找到辦法了——之前萩原家破産的時候也因為債務糾紛,很是被當地極道騷擾了一段時間。松田叔叔請假過來坐鎮了幾次,萩原家又在寬限期内及時籌措到錢以後,事情不也解決了嗎。
但這種話隻在萩原研二心裡打了個轉,并沒有出口。他還不至于對剛認識的人就推心置腹,暴露自己的幼馴染可能跟黑暗勢力有染的事。
松田陣平雖然看起來很不好惹,但實際上是個相當正直的人,說不定有着某種顧慮才被迫卷入了這些麻煩。在不了解具體情況前,萩原研二可不能貿然行動,萬一破壞了什麼計劃——或者不小心先把幼馴染送進局子裡,那就麻煩了。
松田陣平對警察的惡感,萩原研二是一清二楚的。要是警察真的上門調查,有沒有證據另說,搞不好小陣平先以襲警罪被捕了——而且有這樣的壞印象在前,說不定後面判罪的時候也會更重。
這可不行。
萩原研二打起精神,笑着說道:“啊,不會的啦,我認識他好多年了。他家就是很普通的工薪族啦,不會跟這種事沾上邊的。”
……其實也能不算太普通。即使是被抓錯了,松田叔叔也是切切實實從大牢裡出來的,大馬金刀地坐在萩原家門前怒吼時,極道分子都不敢上前挑釁,隻能遠遠叫罵了呢。
但這種事就更不可能跟新朋友随便說了。小陣平因為松田叔叔的事,以前在學校總是被無端霸淩——雖然拳頭的意味上并沒有輸,但心情肯定是不會好的。
“普通人也不意味着能逃掉那個黑暗勢力的影響。”降谷零搖了搖頭,“我認識一戶人家,很普通地在社區開了個小診所,但就是因為惹上了那群人,所以全家都失蹤了。我報了警,但是至今都沒有找到他們的消息。”
萩原研二:!!!
是這麼可怕的勢力嗎?!
可惡,完全不能坐視呢——小陣平也真是的,惹上了這麼大的麻煩,竟然想要一個人扛起來嗎?太過分了!
不過,直接去問的話,小陣平肯定是不會說的,追得急了說不定還要翻臉。幼馴染互相太熟悉的弊病也在這裡,對着别人可以熟練施展的打探技巧,對着小陣平就完全用不出來呢。
不然等下次發現小陣平再“失蹤”,想個辦法,悄悄跟過去先看一看情況吧。
就在這時,萩原研二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立刻抄起手機點進通知——是靜子學姐問他什麼時候能到了。
……啊,對,還有日程安排呢。
萩原研二得救了一樣對着降谷零晃了晃手機屏幕,擺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不好意思,學姐在等我去幫她搬家,我還要回去一趟把野餐會的東西卸掉,先走了——下次聊下次聊!”
他不等降谷零答話就一溜煙跑出了咖啡廳,沒忘順手抄上蛇醬。那一小團涼涼的生物受驚一樣從他指縫裡冒出點小腦袋,轉過來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