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帶看看那個奇妙的命中注定到底是什麼情況好了。

“……那我、碰一下了？”

諸伏景光頂着對面萩原研二灼灼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非常小心地——點了點蛇身。

小蛇毫無反應。

諸伏景光更為小心地把指尖停留在那光滑的鱗片上，在咖啡廳室内空調的冷氣下，這些鱗片就像是金屬一樣冰涼。

他很輕、很輕地移動了一下手指。

小蛇仍然毫無反應，甚至腦袋的角度都沒有變。

這時終于把手放下來了的降谷零望着他們的互動，忽然皺了皺眉：“……好像有點不對。”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然後嘗試着小小地推了一下蛇身。這次小黑蛇終于動了，好像被吵醒了一樣擡起頭，慢慢睜圓了淺色的眼睛，咝咝的信子湊到諸伏景光的手前。

然後它有點茫然地轉了轉腦袋，确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就舒展開細長的身體，從白色的紗布帕上蜿蜒離開，掉頭向萩原研二那邊遊過去，找到了它更為熟悉的——萩原研二放在桌上的那隻手，從指縫裡鑽進去，重新團成一團，又閉上眼開始打盹了。

萩原研二：……

“蛇醬！”他大起大落之下幾乎想要流淚了，“我就知道你果然還是更愛我的！！！嗚嗚嗚研二超開心——”

什麼點頭搖頭前進拐彎——不重要了！隻要蛇醬一直這麼黏人，就算誰拿一條會飛天的蛇來換，研二也不會多看一眼的！而且蛇醬本來也隻要做一條開開心心的蛇就好了啊，到底是什麼毛病會想訓練一條蛇去撬鎖……

突然接收到萩原研二犀利目光的降谷零：？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你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景？”

諸伏景光收回手，面色平靜，看不出沮喪或者什麼：“什麼也沒有，甚至那種期待的感覺也消失了……也不是全部消失了吧。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很喜歡，但是沒有剛見到時那種緊張的感覺了。”

他慢慢垂下眼，沉默了一陣，然後對萩原研二笑了笑：“謝謝萩原君。剛才實在是給你帶來了不必要的困擾，非常抱歉，那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諸伏景光就撐着桌子起身。降谷零原本坐在靠牆的一側座位沉思，見狀下意識地出聲：“等下，景！”

諸伏景光的動作頓住了。

“讓我驗證一下。”降谷零把他拉回來重新坐下，然後轉向萩原研二，“能讓我看看蛇醬嗎？”

萩原研二爽快地把小蛇重新放回到桌面中央的手帕上：“請便。”

降谷零仔細觀察這條又被鬧醒了所以開始活動的蛇。通體黑亮，鱗片光澤，狀态很健康。落在布帕上以後本能地昂起了上半身，細小的分叉信子咝咝作響，試圖搞清楚自己落到了什麼地方。蛇類的視力很差，識别環境全靠舌尖拾取氣味。不過大概是因為天性溫順，所以即使被拿來拿去，也沒有顯露出緊張發怒，試圖攻擊的樣子——

降谷零怔了一下。

“……眼睛。”他喃喃道。

諸伏景光也怔了一下，然後原本有些郁郁的藍色瞳仁忽地明亮起來。

“對，是眼睛。”

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眼睛怎麼了嗎？”

他湊上前去仔細觀察小蛇，小蛇咝咝地辨認了一下他的氣味，然後轉過來，用熟悉的淺色眼睛對上了他的目光。萩原研二換着角度看進去，蛇瞳裡并沒有什麼異常，和松田陣平交給他時一樣，是很淺淡的偏向于灰色的黃，也沒有染上什麼暗斑。

“……沒有變化啊。”

“有的，不是——我确認一下。”降谷零對着小黑蛇說，“點頭。”

小蛇對他的指令沒有一點反應，隻是又回到了萩原研二跟前，順着他的手指盤上去，鑽回了熟悉的口袋裡。

是變了——是不一樣的。

降谷零想起這條蛇剛被從河面上打撈起來的時候。它從萩原研二的手指縫裡冒出一個小腦袋，淺色的豎瞳收成細細的一條線——然後立刻縮回去了。

但是在之後。在諸伏景光上前去攀談，在萩原研二開心分享養蛇心得，在降谷零把這條蛇順走，誘哄它做一些普通蛇類根本無法理解的動作——在它擡起頭，安慰地、輕輕地蹭了一下人類的面頰時——

那雙圓潤而溫和的眼睛，是深郁的茶色。因為受驚而收成了細細的一道時，仿佛不見終末的淵薮。

降谷零認識這雙眼睛，即使他早就已經忘記——他知道自己見過，而對方同樣也一清二楚。

為什麼現在又變了呢？

是因為那雙被他所銘記的眼睛，如同深淵一樣的凝視——是因為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離開了嗎？

吸引着景的，讓景感到緊張的也是同一個人嗎？景并沒有接觸過很多真正讓他緊張的人，自從遭遇了那樣的慘案以後，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降谷零所知的，可能讓景緊張起來的，真正的危險人物——

他看了諸伏景光一眼，而幼馴染也正在這時恰好向他看過來。于是他心裡清楚，他們想到了同一個人。

那個在高燒時也要念出來的音節，那個遍尋不到的簡短的名字。

——凜（rin）

降谷零驟然站起來，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你說蛇是你朋友的——你朋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