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緊急回想了幾遍送餐的過程,然後發現了兩個更為可疑的細節:
一開始,林庭語收到送餐員到達的電話時,是準備自己下去拿外賣的。松田陣平估計東西不少,就也起身去幫他。那個時候赤井秀一是在看着手機沒有動的,直到他們出門時,才突然跟過來。
現在想起來,赤井秀一可能就是在那時收到了信息。
再到樓下的時候,赤井秀一主動上前,從林庭語手裡接過保溫袋以後,又率先向電梯那邊走去。途中他側身對着松田陣平和林庭語兩人,而且一度雙手提着保溫袋,直到站在電梯門前才抽出左手插進褲袋裡。
但那個保溫袋裡的東西,說到底也就是三個人的飯菜和餐具,女孩子都能提起來,更不用說赤井秀一這樣搏擊和槍械都十分精通,力量上絕無問題的健康成年男性,根本不需要同時用到雙手。
那個保溫袋裡有什麼東西,從那個漁夫帽青年手裡,在短短的幾秒視線遮蔽的時間内,傳遞到了赤井秀一手上。
是需要馬上交給赤井秀一的東西。連等赤井秀一結束拜訪離開都來不及,即使掩人耳目也必須傳遞給他。
所以那個漁夫帽青年是FBI的人嗎?
不對。
能借助複雜的地形甩開松田陣平的追擊,還有信心跳下水道逃生,這個漁夫帽青年肯定是港島地頭蛇。如果有這樣一個熟悉本地情況的協助者,赤井秀一就不會在街頭随便抓個人問路了。
說到地頭蛇——
能在港島調動人手,還知道林庭語的住址,甚至有可能監控到林庭語訂餐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日常動作,并且迅速插手的人——
聶展青。
組織曾經的重要資源人士,在港島黑白通吃的功勳警官。光看他讓港島大小幫派聞風喪膽的彪炳戰績,很難想象到他私底下竟然和烏鴉軍團這樣勢力遍布全球的黑暗組織混在了一起。
但似乎也不像是混在一起。比起組織的合作名單裡那些貪婪或膽怯的家夥們,聶展青的态度相當強勢——比如他懷疑松田陣平是朗姆派來的人時,逼問無果之下,甯可錯殺不可放過地直接動了手。
這種毫不掩飾的敵意,明晃晃地展示出來一個态度:林庭語在他的巢穴裡,即使是組織也别想試圖染指。
松田陣平想起早前他跟林庭語提到有人跟蹤的事。那時林庭語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并不意外,也不驚恐,而是像某種無奈的忍讓——林庭語知道是誰在跟。
嚴格來說,林庭語知道是誰派人在跟。
收到林庭語被綁架的電話後,聶展青并沒有多問什麼,然後在短短的時間内就調查到了他們的動向,并且追到了醫院清場——甚至還帶上了警方的痕檢人員,顯然對這種公權私用的事已經十分習以為常了。
林庭語每天都生活在這樣不容拒絕的全天候監控之下嗎?
即使是保護,也太過分了吧。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朗姆之前發布任務的時候,雖然一如既往地催促松田陣平立刻行動,但并沒有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之後收到失敗報告時,也不置一詞。
因為那個老東西早就知道這任務難度非凡,隻是多送幾個炮灰去碰碰運氣——要不是松田陣平随機應變得足夠快,現在大概已經被埋進垃圾廠了。
……也不完全是。
松田陣平想起他第一次跟聶展青照面的時候。那時是在醫院裡,身上還帶着傷的、虛弱得休息了半天才能起來走路的林庭語,當着聶展青的面,挂到了他的肩膀上,柔軟的面頰在他頸側蹭了蹭。
松田陣平其實當時沒太反應過來有什麼問題。林庭語以前就很喜歡窩在他身邊看書,說他很暖和,能當電熱毯用,還老是不客氣地把涼涼的手指塞進他懷裡——那麼怕冷就别開空調啊。
但是當他習慣性地按住那個在頸窩裡亂動的腦袋時,林庭語松開了他。
在那之後——在他們獨處以及赤井秀一在的場合裡,林庭語都沒有再做出過這樣親昵的動作。維持着正常的社交距離,甚至在他靠近時還有些僵硬。
那親昵是做給聶展青看的。
也是表示一個态度:這個人是我的,不要動他。
所以聶展青才會等林庭語離開以後才對松田陣平發動逼問和襲擊——所以在一擊未能得手,引起了還沒進門的林庭語的注意時,才收手撤退。
那是一種默契:至少當着林庭語的面,聶展青不會動手。
松田陣平突然很想抽支煙。他伸手入袋,然後想起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抽煙的習慣,身上自然也不會帶着煙盒。
但他覺得喉嚨很癢。
雖然已經忘記了他們的過去……雖然那一切還沒有發生。雖然覺得很不安,滿心懷疑,不想冒險,甚至找了個臨時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