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感到生無可戀的,是正窩在萩原研二手裡的林庭語。
嚴格來說,他現在是以一條蛇的形态窩在那裡。
萩原研二的手很暖和,表面的微小紋路也提供了足夠的摩擦力,讓細碎的蛇鱗能夠穩穩地挂在上面。此時手指攏起來阻擋了外部的陽光和視線,增添了無比的安全感——幾乎讓林庭語想要再睡過去了。
……不、不能睡。
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明明隻是在陸陽的房子裡睡個午覺,然後就被大幅的震蕩晃醒了。本來還以為是地震之類的緊急事件,第一反應往外出逃——結果就發現自己毫無預兆地變成了一條蛇。
這種事聽起來實在太奇幻了。
之前不管是穿越還是做夢,來到另一個自己身上的時候,好歹還是個人,屬于科幻的範疇,閉着眼睛也不是不能用現有的科學體系來強行解釋過去——但進入到動物的身體裡就實在已經無法說服自己了。
至少也要來個巫師或者神官對自己念一下咒語,才顯得比較合理吧!
……
也沒有合理到哪裡去。
小蛇蔫巴巴地把腦袋擱在盤起來的身體上。萩原研二好像察覺到他的低落,在聊天間隙還抽空摸了摸他光滑的脊背——細細的小尾巴不自覺地抖動了幾下。
還挺舒服。多來點。
………………
意識到作為蛇的本能已經越過作為人的思維,搶到了身體的指揮權時,林庭語感到更加生無可戀了。
而且,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一條蛇啊。
林庭語知道歐美區的組織成員私底下給杜淩酒取過“Basilic”的外号,那是神話傳說中能靠目光殺人的蛇怪,貝爾摩得以前還拿這件事取笑過他。因為覺得純屬無稽之談,所以林庭語也從來沒有詳細了解過這個——
不,不要再往奇幻的領域拓展了。以及,如果這個蛇身真的能靠目光殺人,一直不老實地上下捋動着他的萩原研二恐怕墳頭草都要兩米高了。
——話說回來你現在到底在摸哪裡啊萩原研二!不要再往下走了!
還是快點重新變成人吧。
按照以往的經驗,脫離這段記憶……脫離這個蛇身的方式,大概也是要達成什麼條件,或者完成什麼事件。
但是。
一條蛇。
林庭語嘗試着把自己的尾巴伸出去,繞到萩原研二的手指上,對比了一下。
“你看,他就是很黏人的,現在應該是放松了點,又開始撒嬌了。”
萩原研二幸福的聲音在林庭語頭頂響起。
“嗯……那現在可以摸一下嗎?”
“再等等吧。蛇醬平時不太喜歡出門,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出來散散步,又出了這件事,現在可能還在慌呢。而且他視力不好,純靠氣味認人,發現是不認識的氣味就又要吓着了。”
“啊,真是可愛。”
……
謝謝你啊,萩原研二。
算了。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重點在于,到底要怎麼擺脫現在的處境。
通過相當直觀的對比,林庭語對自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目前是一條甚至都沒有萩原研二手指粗的蛇,盤起來就能被人輕松握在手裡。而且就像萩原研二所說的,他的視野範圍确實很狹窄,看到的世界還很奇怪,像是從熱成像鏡頭裡會見到的那種一圈一圈的模糊的色塊,靠輪廓認認東西還行,分辨面容就完全做不到了。
明明聽覺還挺正常的,但是視覺就徹底變成了蛇的樣子嗎。
之前進到杜淩酒身體裡的時候雖然腿不能動,但至少還有輪椅和手。現在動是能動了——但這個身體全速行進起來,能有萩原研二散步快嗎。
還不能說話。
也不能寫字——不知道用這條細細的尾巴敲摩爾斯電碼的話,現在還是大學新生的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能不能聽明白。
完全沒有他們曾經是男子大學生偵探的印象,不至于連普通人都能熟練掌握這種暗号知識吧,日本。
……
做蛇好難。
雖然理智知道是毫無邏輯的遷怒,但在進退維谷的一刻,林庭語還是不由自主地把這筆賬算到了松田陣平頭上。
你為什麼要把那條蛇從後山刨出來呢。讓人家安安靜靜冬眠不好嗎。
遙遠的港島上。
這次輪到松田陣平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光還是熱情過頭,讓他新換的襯衫都散發出一股好像馬上要被烤焦的香味。
“一定是那個混蛋FBI在背後罵我。”
他用力搓了搓發癢的鼻頭,繼續往地鐵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