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熟悉以後，雲頂身上某種似乎傳承自父親的擺爛打工人氣質就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了。雖然是個年輕姑娘，但是毫無保持體面形象的自覺，不管在什麼地方出任務，随時随地都能躺平——物理的躺平。

比如現在，女狙擊手就直接趴在這棟公寓樓天台的地闆上，甚至還自帶了張毛絨墊子，主打一個随時随地的享受。

蘇格蘭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再落到女狙擊手身上，突然欲言又止：“這個，雲頂……”

女狙擊手翻了個身，大概是想讓受熱變得更均勻一點：“怎麼了？哦，你也想一起躺着試試嗎？我的包裡還有一張墊子，借你了。”

“不是。”蘇格蘭轉開視線，有點艱難地說，“你今天穿的是裙子。”

女狙擊手：“……”

蘇格蘭閉上眼，着重強調了一下：“很短。”

“不好意思蘇格蘭前輩，這個衣服我确實是第一次穿。我沒有打算對你進行職場性騷擾的，請不要舉報我。”

女狙擊手火速爬起來，把因為翻動縮上了一個危險尺寸的裙子扯下去，并且立刻換了一個話題打破這種尴尬的氣氛：“讓我看看……還有7個任務。啊，大哥什麼毛病，三更半夜發一堆任務，他自己卷不要帶着手下一起卷啊。”

如果邊上有其他組織成員，蘇格蘭這時就需要對雲頂大不敬的發言擺正立場教訓一番。但現在四下無人，而且——大概是因為搭檔整天都在發表摸魚言論，帶得他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有些發困起來，實在沒有心思規勸雲頂做事了。

因此他隻是笑了笑：“組長就是十分勤奮的。”

女狙擊手切了一聲，然後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折疊凳，擺到架好的狙擊槍前坐下：“可惡，這樣子的社畜生涯完全沒有個人時間了，不知道猝死能不能報工傷啊。”

個人時間……啊，是指戀愛嗎？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概正是渴望浪漫邂逅的時候吧。

蘇格蘭好笑地看了又開始走神的雲頂一眼：“你是想去找你上次在任務中途，突然讓我幫忙盯着目标，自己跑去搭讪的那位男士嗎？”

女狙擊手渾身一個激靈：“你怎麼知道——沒有！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清清白白！”

“有也沒關系的。”蘇格蘭繼續舉起望遠鏡觀察目标，并且通情達理地說，“組織不幹涉成員的私人交往，隻要你不是找上了跟我們作對的極道成員——”

他的眼神忽然一沉：“或者條子。”

女狙擊手：“……沒有那種可能啦，哈哈、哈哈哈哈。說起來，你真的要陪我做一天任務嗎？都是很簡單的日常啦，回去補個覺也無所謂的，晚上給我報告簽字就行了。”

蘇格蘭沒有回答她，隻是望遠鏡的角度一直在細微地調整。過了半晌，他忽地放下望遠鏡，轉頭對雲頂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接下來的這個任務隻是很簡單的監視交易過程，你自己可以完成的吧？”

女狙擊手：“……”

女狙擊手：“你别突然放冷氣，蘇格蘭前輩，我有點吃不消。”

在她說話的短短時間内，蘇格蘭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半人高的樂器包被輕松甩到後背上，他半俯下身，背光的笑容顯得有些晦暗不清。

“我會在你今天的報告上簽字的，能請你務必保密我曾經中途離開的事嗎？”蘇格蘭輕聲說，“作為交換，我不會告發你約會的對象是公安警察——你應該很清楚，組長聽說這件事以後，會有什麼反應吧？”

就在天台上那個小小插曲發生的同時，林庭語也打了個噴嚏。

他有些莫名地擡起頭。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他，剛剛似乎有一股從上方而來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然而放眼望去，周圍都是看起來相當普通的居民樓房，完全找不到這股視線的源頭。

走在他身邊的沖矢昴側過臉，體貼地詢問道：“早上的風似乎仍然有些涼。林君之前受傷動了手術，身體還沒有痊愈吧？還是穿上我的外套吧。”

林庭語剛想婉拒，一件仍帶着溫熱氣息的呢子風衣就沉沉蓋在了他的肩頭。隻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的沖矢昴笑眯眯地轉過來，為他收攏了一下衣襟：“請不要客氣了，林君。是我把你帶出來的，要是反而讓你病情變重了……”

他仿佛不經意般擡起頭掃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那我真是，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