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着,朗姆能調動日本警察廳——甚至更高層的官員來協助自己做事。
組織的陰影到底滲透到了哪個層面呢?
調令來得太匆忙,以萩原研二的能力,也來不及打聽到是誰在外派計劃裡點了他的名。至少不應該是知道“樋口佳彥”正在執行卧底任務的這一批人,否則等着他的就不是一紙調令,而是從暗處而來的一顆子彈了。
如果拜托屬于警察廳公安部的好友降谷零去調查,可能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警察廳内部派系林立,公安部的運行機制又相當封閉,作為刑事警察的松田陣平很難了解到那裡面的門門道道——而且松田也不擅長拐彎抹角地從别人嘴裡獲取情報。
但這也會給降谷零帶來極大的風險。雖然高層官員忙于維持自己的政治生命,一般不太插手具體的行動事務,但發現内部有人在秘密調查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做出反應——不管這個官員和組織的關系如何,一旦事件威脅到他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首先會排除這種可能造成威脅的源頭。
在随口就能調動一名公安警察離開本國的權勢之下,讓另一名公安警察就此消失,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再把其他人卷進來了——
因為表面上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組織的核心機密,薩馬羅利的嫌疑本來就不大,所以對他的審訊并不太嚴厲。但他還是被一起關了小半年,直到朗姆終于抓出來潛藏其中的一個CIA卧底。
這個人很快就消失了。
再次見到自由的陽光時,薩馬羅利也見到了朗姆派來的代言人——拿着一個通話中狀态的手機的安室透。
“哦,這不是那位新朋友嗎?”他彎起眼睛,心情很好地說,“上次集會想跟你說幾句話,你都不理我,真是傷心——”
安室透挑了挑眉,看了手機一眼,發現手機裡并沒有傳出什麼聲音,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我可不覺得有什麼需要跟你聊的,說到底你的嫌疑還沒有徹底消除吧。請務必和我保持跟往常一樣的距離,我還不想被你拖下水,謝謝。”
“過分——”薩馬羅利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現在的新人真是伶牙俐齒,完全說不過了呢,朗姆大人。”
手機裡這時才傳出一個電子合成的呵呵笑聲:“不要吵架,你們都是我最倚重的心腹,平時多多交流,以後要是有機會合作也順利一點。”
薩馬羅利:“好耶,先從增進彼此的了解開始吧?你是天蠍座的嗎安室君?”
安室透:“最好還是不要有這種機會吧,而且我的星座關你什麼事。”
“因為看起來就很像那種超難搞的神秘主義者哦——但是長得這樣一副可愛DK的樣子,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迎難而上吧!”
“如果你想暗示我私生活混亂就請不要浪費時間了,朗姆大人不會相信這種低級挑撥的。”
“嗚哇真的超難搞!”
朗姆大概是不想聽他們這種毫無營養的拌嘴,也可能是擔心通話時間太長被追蹤定位,因此說了幾句套話就把電話挂斷了。安室透掃了周圍一眼,率先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拉開了車門:“上車吧,我送你去機場。你該回去了,‘樋口佳彥’。”
上車後萩原研二習慣性地要檢查一下周圍有沒有裝上竊聽器,被安室透以眼神制止了:“不要在我的車裡亂翻,薩馬羅利,這不是你的公安數據庫。”
然後在車輛發動并且在路上開了一段時間以後,安室透拿出另一個慎重收藏在提包内層裡的手機,點了一下屏幕就把手機放到了中間。
“好了,現在沒有人能竊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安室透戴上了一個口罩,語調終于變得真實而急切起來,“長話短說,我想讓你去幫我看看景,他有些不對勁——”
萩原研二的視線停在那個擺在他們中間的手機上。
在一系列常規的應用中,有一個極為突兀的圖标,純白的底色上是一個像野獸随意劃下的抓痕一樣的圖案——
“哦,是嗎?”他彎起眼睛,“跟我說說看吧。”
揣在口袋裡的手,卻握緊了自己的手機。在他掌心的那個小小機器,如果點亮屏幕,打開某個折疊起來的文件夾,往後翻上幾頁,也會看到一個同樣的,白底黑字的圖标。
那是甲骨文的“林”字。
當年親自把這個應用裝在他手機裡,告訴他如果有需要秘密通話的時候先開啟這個應用就不會被聶展青監聽到的人,也曾經告訴過他,這個應用是定制開發的,市面上僅此一家。
“他接受了組織的任務,負責保護一個人。景對那個人的關注度太高了,已經超過了必要的限度。他甚至在考慮為那個人申請協助人認定,那個人實在是……手段高明。”
安室透還在快速地說着,萩原研二卻開始有些走神。
他想到了很多,比如那間慘白的囚室,耀眼卻冰冷的玻璃牆面。被他扔在地上的玫瑰,碾碎的花瓣讓他的褲子染上了不祥的暗紅。河堤上的奔跑,在喧鬧人群中間靈活的穿行,陽光都追不上他們的腳步。在最後關頭被制止的槍,在月夜之下逐漸平靜的海面。
以及離開時那一聲輕輕的:“做個好夢。”
“……我覺得你多慮了。”萩原研二笑了笑,側過頭去開始閉目養神。雖然并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這段時間的囚禁還是讓他的精神不可避免地萎靡了下去——仿佛回到了當初那個令人窒息的實驗室一樣。
而且小諸伏在别人的感情陷阱裡上當受騙——這簡直像愚人節笑話。諸伏景光向來心思細膩,不可能看不出對方在哄騙玩弄他。而且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樣身負卧底的任務,他的一舉一動都事涉幼馴染的身家性命,絕不會在沒有萬全把握的時候冒險對誰透露自己的身份。
相比起來,還是先解釋一下你手機裡這個應用吧——作為零組的優秀成員和朗姆的心腹,應該很清楚,來源不明的程序不能往手機裡裝吧?更别說還這樣坦然地、信任地使用起來了。
“希望是吧,我調查到那個人之前在港島就以高超的催眠術出名,我擔心他對景——”安室透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遲疑起來。
港島、催眠。
這兩個熟悉的關鍵詞突然驚醒了萩原研二,他蓦地睜開眼,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微微的顫意:“好啦我會去看看的——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林庭語,組織代号杜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