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林庭語對萩原研二所做的一切,如果也會影響到那個未來——
他并不知道什麼會導向那個結局,也無從修正自己的行為策略。但假使他隻是态度變化——隻是冷淡地拒絕了萩原研二的要求,坐視對方胸中那如同風中殘燭的微弱火苗徹底熄滅……
是不是在他重新推開那間小小公寓的房門時,再也不會見到一個牽着一條白色拉布拉多,語調歡快而眼睛透亮的高大青年警官?
正在林庭語陷入閉目思考狀态的時候,在前面開車的萩原研二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下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問了出口:“林先生,你認識……我朋友?”
一片安靜,沒有回答。
雖然多多少少有察覺到幼馴染提起林庭語的時候有些不對,但是幼馴染咬死了不開口,萩原研二自然也會體貼地讓他保留這種小秘密——但現在的氛圍也太奇怪了!
似乎在林庭語說出那句“松田先生”以後,空氣就變得微妙起來。林庭語很少用這種,攻擊性這麼強烈的語氣——雖然在旁人聽起來,可能還是平靜得像一片毫無起伏的湖面,但在熟悉他的人聽來的話,已經幾近是在生氣了。
這種情形,在萩原研二過去的二十多年經曆裡也不算陌生。松田陣平在把人惹惱的方面天賦異禀,總能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讓别人氣得跳腳——但這可是林先生。就算被故意踩着雷點蹦跶,也隻會覺得無聊至極,掉頭就走的林先生。
萩原研二的蹦跶經驗極為豐富,很清楚林庭語的忍耐底線有多低。如果隻是普通的冒犯,林庭語絕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能把這樣的人都惹惱,小陣平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萩原研二在心中如此呐喊着,嘴上卻自如地開起了活躍氣氛的玩笑:“他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的事呢——啊,他長得也很帥氣哦,說不定是你的菜,你不會也想過潛規則他吧?”
“潛過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什麼?!” 萩原研二的聲音猛然提高了一個八度。
林庭語擡眼看了看他:“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在開玩笑吧……”萩原研二幹澀地笑了兩聲,“不是我,呃,這個,但是我朋友的武力值真的很高,而且也沒有我這麼聽話啦。你要是真的想潛他,可能要……好好想點辦法……”
他已經開始有點語無倫次。
“什麼想點辦法。”林庭語淡淡地說,“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還是我的語法有問題?我用的是——過去式。”
他在最後一個詞裡,用了重音。
“……不好意思我要靠邊緩緩,現在繼續開車實在太危險了。” 萩原研二虛弱地說。
等到停車靠邊,搞清楚林庭語口中的“潛規則”隻是普通的幹活抵債的時候,萩原研二總算活了過來,并且哭笑不得地抱怨道:“不要随便用那種會引人誤會的措辭啊,林先生!差點給你吓死了,我現在還記得剛才心髒驟停那種一整片喉嚨和胸口都涼透了的可怕感覺……嗚哇真是太糟糕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重新發動汽車,面包車猛地抖了一下,然後吱吱呀呀往前緩緩起步。
林庭語調整了一下肩上披着的外套,讓那件浸透淡淡薄荷香氣的衣服更好地包裹住自己,才覺得稍微暖和了些。他往後靠了靠,雙手攏在身前,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開口:“我以為你挺喜歡這樣玩的?讓别人誤會的方面。”
“一點也沒有,我再也不會這樣了,請饒了我吧。”萩原研二轉進如風地流暢滑跪,“他說得沒錯,真的不能跟你比着開這種玩笑,完全不是對手呢。”
“他?”
“就是我的那個朋友。”萩原研二轉過一個大彎,避開迎面而來的耀眼燈光,然後貼近山體一側驚險地超了前面的一輛房車,“他說你見多識廣,讓我不要出來現眼——啊,做人還是要聽朋友的忠告才行,不然也不會突然被你這樣玩弄了呢。”
林庭語似乎想到了什麼,笑意在短暫的消失後,變得明顯了兩三分。但這點笑意完全不到眼底,在幽暗的車内,蓦然顯出了些冰涼的意思。
“那他沒有忠告過你,讓你離我遠點嗎?”
他帶着這種如同雕刻上去的笑容,微微前傾,盯着後視鏡裡的萩原研二,問道。
萩原研二正在觀察前方幾個急彎的路況,沒有對上他的視線:“說是說過的,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林庭語頓了一下:“為什麼?”
“你還真是沒有自覺啊,林先生——”萩原研二長長歎了口氣,“我能跑去哪裡呢?我可是‘薩馬羅利’。這一代朗姆大人信不過我,雖然待遇沒有差啦,但一直把我丢在旁邊不管。今昔對比起來,我又怎麼可能不會懷念還在你身邊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