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出現,然後就是一陣砰當哐啷的混亂響動。澤田警官站在門旁,笑着對左右被驚動出門查看的鄰居們擺了擺手:“不好意思,我家Lucky打翻了東西,沒事的沒事的,打擾到大家不好意思啊。”
說着他就進到自己房子裡去,順手把門合上,再轉過來時,已經靠着門背後拼命捂住嘴,笑聲從口罩和指縫中洩露出來。
在他面前,躺倒在被撞翻的單人椅後的地闆上,被大狗熱情舔臉的墨鏡青年正在試圖用一個極其别扭的姿勢翻身起來。但是Lucky實在壓得太緊了,他撲騰了幾次都沒法脫身,不得不雙手把這隻還在興奮地狂搖尾巴的拉布拉多高高舉起來,放到一旁,這才揉着後腦坐了起來。
“……可惡,别笑了,管管你的狗,腰都差點被它撞斷。”
青年一臉不滿地站起來,拎起倒下的椅子重新擺好。
“好好好,但是一個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冒出來,我可是吓了一大跳,當然要讓Lucky先檢查一下了?沒想到會是你。”澤田警官扯下口罩,和青年對視了片刻,“……噗!”
“你就是故意的吧。要不是知道裡面是我,你會就這麼進來?”
青年沒好氣地從茶幾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摘下墨鏡,邊擦拭鏡片上的狗口水痕迹,邊瞪了還在邊上轉來轉去的大狗一眼:“行了,邊上玩去,這次沒帶你吃的。”
大狗可憐兮兮地嗚了一聲。
“真沒有,去去去。”青年推開再次試圖扒到他身上的大狗,拎起狗項圈把它掉了個頭趕到一邊,然後才皺着眉望向笑得直不起腰的澤田警官,“你夠了啊。說正事,組織那邊注意到這裡了。”
澤田警官的笑容一秒收斂了:“琴酒?”
“不是,朗姆的眼線,人我已經抓住了,身上帶着這個。”
青年抛過來一個方形的金屬體,澤田警官迅速接住,是一台隻有掌心大小的微型相機。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開機後屏幕上出現了照片的預覽界面。
是傍晚時分,兩人一狗并肩行走的場景。有正面、側面和背影,從特寫到廣角全景一應俱全,還居心不良地把公寓的門牌号也一并收錄在畫面中。拍攝人的取景技術不錯,有幾張甚至能洗出來挂牆上觀賞——但隻要想到這些照片原本準備送到誰手上觀賞,就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了。
澤田警官眸色暗沉地翻完了這些照片:“這台相機沒有聯網功能,他沒發出去吧?”
雖然是問句,但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青年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低頭點了支煙:“廢話。”
澤田警官把相機放到自己口袋裡,脫了鞋走進房中。這個房間布局和正對着樓下的陸陽的一居室差不多,隻是在一角用不透明的磨砂玻璃隔出了一個小小的工作間。
他拉開工作間的門,毫不意外地在裡面看到了一個暈倒在地的……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來還很年輕,最多是大學生的程度,穿着質地柔軟的連衣裙,看起來就和街上所有的普通女孩子一樣。
除了後頸青了一塊,膝蓋摔破了皮,以及小披肩邊緣露出了一截褐色的皮質槍套。
澤田警官大驚失色:“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女孩子這麼粗暴!”
“啰嗦,那你來啊。”被指責的青年不禁翻了個白眼,“先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然後趁機摸走她的相機?”
“怎麼能說得那麼難聽,那是談心,是來自值得信賴的警察大哥哥的懇切談心啦。”澤田警官痛心疾首地說,但手裡的動作絲毫也沒有停。他先是拿起工作台上的塑膠手套戴上,然後半跪下地,小心地掀開一點小披肩,确認那個槍套裡已經是空的,接着翻過女孩子的手注視了片刻,最後按亮了桌旁的一台形狀奇特的儀器。
儀器發出了啟動的蜂鳴聲,幾秒之後又安靜下去。
“我已經檢查過了,她身上沒有監視器。”
這時已經走過來,單手插袋靠在工作間隔闆上的青年出聲提示:“拎她上來的時候也特别注意了,周圍沒有眼睛,除了——”他抽了抽嘴角,“那家夥360°無死角放的那堆玩意。走哪裡都要暴露在鏡頭底下,煩死了。”
澤田警官安撫道:“沒辦法啦,小波本就是這樣一定要親自掌握住局面才會感到安心的個性呢。結果先搬進來的居然是蘇格蘭不是他,真是讓我感到吃驚了。”
“他沒空吧。”青年噴出一道煙氣,“聽說朗姆最近到日本了。”
澤田警官驚訝地說:“哦?是真的嗎,那個超級神秘的朗姆——據說有女裝癖的老頭?”
“……女裝癖也沒坐實吧。”青年煩躁地揉了揉已經有些亂糟糟的卷發,“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
“這可是蘇格蘭從杜淩酒那裡得到的獨家消息!”澤田警官煞有介事地說,“好吧,我也從來沒聽到過這個說法,不過既然蘇格蘭這麼說了,想來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他的目光突然暗了暗。
“畢竟,那一年裡和杜淩酒走得最近的,是他呢。”
“……”青年看起來更煩躁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轉頭向陽台走去,“我先走了。”
“好哦。”澤田警官翻出工具盒,“那我來給這個相機加點料,後續處理就交給我吧!你永遠可以相信我——對吧,卡登席德(Cadenhead)?”
對方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一翻身從陽台飛了下去:“那就交給你了。看好他,薩馬羅利(Samaro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