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拉面店的招牌筍幹是真的相當鮮美,即使對進食不太熱衷,僅僅當做維持生命的必需手段的林庭語也不得不承認,澤田警官的大力推薦是有道理的。
隻是做了推薦的澤田警官本人并沒有用餐,說是出門前已經吃過了,本來是準備去遛狗的。
“吃得太少了吧,林君,是不合口味嗎?”把他送回到家門口的澤田警官倒是顯出了些許憂慮,“隻吃了小半碗——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要再加一份面呢。”
林庭語:……
那個比臉還大的海碗,居然還要再加一份,他現在知道澤田警官能長這麼高大是有原因的了。
他委婉地說:“真的很好吃。隻是我的……體格限制,所以需要的熱量也沒有那麼多。”暫時還沒有達到可以單手抱起一隻起碼有二十公斤重的拉布拉多的程度。
Lucky在澤田警官的臂彎裡懶洋洋地嗚嗚了兩聲。它今晚在公園裡瘋跑了三小時,現在已經是條廢狗了。
光是偶爾扔扔飛盤就已經把林庭語幹趴下了。能陪着它玩三小時,還把攤平不想動的大狗抱回來的澤田警官,确實值得更強勢的熱量炸彈。
澤田警官撸了撸狗頭,又撓了撓兩片垂下的耳朵,大狗舒服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好吧。你有什麼喜歡的嗎?這裡附近的店鋪我都很熟哦,明天我們可以再去别家!”
……看出來了。從進拉面店門開始就跟店主和上菜小妹熱情暢聊,并且連周圍的食客也會參與進來讨論消費稅是否合理(到底為什麼會讨論這個)。完全不需要看菜單地自信點餐,得到的還是店主特别供應的獨家清淡口味——其他人的碗裡都紅津津的。應該說澤田警官就是有這種到哪裡都可以把氣氛活躍起來的能力嗎?感覺完全不會有人能逃脫得了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的注視,對他産生一絲一毫的惡感呢。
這種對男女老少一視同仁的殺傷力實在是太神奇了。
林庭語思考了一下,說:“除了生食和太辣的應該都可以,你來推薦吧——會不會太占用你的假期時間了?警察的工作應該很忙吧,難得有假期,多休息一下會比較好?”
“如果林君願意的話,把我的時間占滿也沒有關系哦?”澤田警官眨了眨眼,“我的手機是24小時開機待命的,在遇到困擾的時候,請第一時間撥打我的電話吧。”
他突然上前一步。
林庭語的表情滞住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一早知道澤田警官身高體健,但是因為這個人從來都把姿态放得很低,語調活潑插科打诨,所以完全不會升起戒心——然而在這過于逼近的一刻,對方背光的陰影投下來完全籠罩了自己,才忽然意識到,這也是一個成年的、強悍的,能夠輕而易舉壓制住自己的男性。
就像一直在周圍打轉的大狗,總是顯得純真無害,但原來隻要它想,也可以開玩笑一樣把自己撲倒按住——無法掙脫。
“像以前那樣說需要我吧,林君。”對方在他頸邊輕輕地說,仍然語帶笑意,“像你曾經做過的一樣,毫不客氣地指使我吧,我完全不會感到麻煩的。你給我找的麻煩越多,就證明你越依賴我吧?一想到這裡,我就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林庭語:……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但澤田警官也正好直起身,向一旁轉過去神情自若地打了個招呼:“啊,是陸君!難得你今天下班這麼早呢,那個綁架案終于能完結了嗎?”
走廊上傳來陸陽疲倦的聲音:“那可不,跟着跑了一天,最後果然是自導自演……這年頭的小孩想法真多。”
“陸君看起來很累了呢,那我就不叨擾了。”澤田警官體貼地說,“我下周一才正式上班,陸君很忙的話,就請先把照顧病人的任務交給我吧——明天早上我再來接林君出去散散心,有什麼需要特别交待的話,慢慢想起來以後發我郵箱上行嗎?”
他退開兩步,給陸陽留出進門的空間,然後向裡望來,眉眼彎彎:“再見啦。”
林庭語:………………
他伸手想攔,但這時陸陽已經在寒暄送客了。而且當着陸陽的面,也不好深入讨論這種聽起來就過于意味深長的發言。萬一深挖下去,剛剛甩掉婚内出軌帽子,就又要在竹馬面前形象直線墜機的可能性太大了。
雖然澤田警官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輕松,但内容實在不妙過頭。他到底對澤田警官做過什麼——是杜淩酒做過什麼吧。
……丢失的記憶裡到底還藏着多少無法承受的秘密啊。
林庭語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肇事逃逸的澤田警官哼着小調,步履輕松地走上樓梯,經過長廊,來到自己的房間前。
從口袋裡勾出鑰匙串,挂在手指上轉了一圈,然後微微彎下腰要開門時,他的表情忽然凝結了。
“Lucky。”
澤田警官輕聲說,慢慢俯身把大狗放到地上。
原本眼睛半睜半閉,好像已經快要睡着的白色拉布拉多,在四腳着地的一瞬間機警地站直了。它無聲地趨前嗅了嗅門把手,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發出了低沉的嗚嗚聲。
“好吧。”澤田警官有點犯難地摸了摸下巴,“我數321,Lucky你來說歡迎可以嗎?好的,3——2——”
他在眨眼間完成了擰動鑰匙開鎖握住把手推開門以及閃到一旁的全套動作。大狗在他讓出的空位裡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吠叫一聲直沖進去——
“1!”
“這什麼——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