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的身體狀況還是一如既往地差——至少現在稍微好了一點。
“澤田警官那邊怎麼樣?”
下屬誠實地彙報:“對外宣布還在昏迷不能探望,但本人狀态良好,甚至有三次試圖離開病房,都被及時攔下來了。在他的新面具制作完成、配送到位之前,我們會确保他在房中養病的。”
“做得好,有必要的話可以給他上腳铐。”
安室透想象了一下好友在病房裡對護士放電大成功從而脫逃的樣子,不禁按了按突突跳動的眉心。
他早該知道這個好友隻是表面上看着乖巧可人,實際上鬼點子最多。也不知道又是從哪個沒有防備的年輕公安嘴裡弄到了林庭語的消息,借着任務溜去見面——甚至還從警犬訓練場偷渡了一條還沒正式上崗的拉布拉多來打掩護,真虧這家夥想得出。
要是他那時候——
安室透正在點着資料的手指頓住了。
“醫院沒有其他備份了吧。”
“報告安室先生,已經确認過了,沒有的。”
“那就好。”
安室透把其中一頁紙抽了出來,折成幾折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他的動作飛快,從下屬的角度隻能看到那似乎是一份什麼證明的複印件。
這樣直接拿走部分檔案文件無疑是不合适的,但在日本公安的通常操作裡隻能算是最為無害的一檔。因此下屬也沒有提出什麼質疑,隻是安安靜靜地守在一旁,等安室透檢查完資料重新封好,才接過紙袋問道:“那我放回去了?”
“放回去吧。”安室透臉上難得地帶了一絲焦躁,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你怎麼稱呼?這半年都是你來接頭吧,下次要記得謹慎一點。”
“我的名字是樋口慎,叫我樋口就行。”
安室透聽到這個不算太常見的姓氏,終于多看了這個新下屬一眼:“樋口佳彥是你什麼人?”
“是家兄。”下屬流露出了一絲激動,“謝謝您記得他。”
安室透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他把這種奇怪的不安歸因于口袋裡好像烙鐵一樣火燙的紙張,于是簡單囑咐幾句就走了。
杯戶百貨商場頂樓天台。
“怎麼今天的日常又是這張圖,利用率也太高了吧……”
蘇格蘭聽到旁邊的女狙擊手小聲嘀咕,但她的話語被聲震雲霄的音樂和歡呼聲完全掩蓋了,聽不清說了什麼。
不遠處的電影院前正在開展某部重磅動作片的宣傳,據說邀請了當紅歌星沖野洋子前來進行現場演出,場面極為熱烈——在春假的末尾想要抓住機會最後收割一波,制片商也是下了相當的血本。
對于附近的居民來說,這可能是痛并快樂着的喧鬧。
對于隐藏在黑暗——當然現在還沒到黑暗的時刻,充其量算是昏暗吧,太陽離山頂還遠——對于需要用這種喧鬧來隐藏開槍一刻的,無論用什麼高端裝置都無法徹底消除的巨響的殺手們來說,當然隻剩下快樂了。
理論上是這樣的。
但實際上……蘇格蘭抽了抽嘴角,望向那個滿臉寫着“什麼時候能下班打工人的命也是命黑心老闆黑心監工打倒無良資本家”,就差直接像一攤爛泥一樣躺平在地的年輕女狙擊手,忍之又忍,還是忍不住扶額:“雲頂(Springbank),監視對象已經在移動了,你的槍口不跟着動一下嗎?”
“哦哦,就來。”女狙擊手麻利地翻身起來,然後快速調整了一下狙擊槍。她的動作飛快,仿佛一早就将目标的位置熟記于心,隻在不到半秒内就重新把槍口對準了遠處的大樓。
動作相當利落——而且自信。
或許這就是被朗姆和琴酒都青眼有加的當紅新人,不需要觀瞄手報出各種參數,僅靠槍支自帶的瞄準具和近乎第六感一般的直覺判斷,就能從常人肉眼無法觸及的遠方,輕而易舉地鎖定目标。
年僅20歲。從孤兒院走出來,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在一年前被琴酒發掘,加入組織後短短時間内就因為超高的任務完成率而迅速獲得了代号的,狙擊天才。
日野納蒂亞。
仿佛她天生就是要做這一行。
蘇格蘭想起波本之前給他的一份資料,眼神暗了暗,但語氣仍然溫和:“你的狙擊嗅覺很靈敏,是來自你父親的傳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