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上滴了一聲。屏幕上顯示的指标數據刷新了一個與之前相差不大的數值。
15分鐘的刷新頻率。
林庭語小心地按住身上的導線貼片,讓它們不至于在動作中脫落引發儀器的警報,然後扶着床邊慢慢滑下去。腳尖接觸到冰涼的地闆時僵了一下,然後輕輕地踏穩上去。
導線很長。
足夠他繞到簾子的另一頭,甚至去冒險看看門外的情況了。
走廊盡頭。
正從樓上走下的銀發少年咬着一支沒點的煙,神色冷漠,雙手插在黑色長風衣的外袋裡。跟在他身後的壯碩男人邊走邊低聲彙報着什麼,少年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他們下到這一層時,一個穿着白大褂和黑色緊身長裙的女人正好從最靠近樓梯口的一個房間出來。和她一起出現的是房中含混不清的咒罵聲,但那些咒罵也虛弱得讓人分辨不出具體的内容。跟在她身後的年輕男助理一關門,就立刻什麼也聽不見了。
女人煩躁地罵了男助理一句廢物,轉頭看見站在樓梯邊沿的銀發少年,面色頓時凝固了。
片刻之後,她有點不自然地抿緊了唇:“琴酒大人。”
銀發少年看了看她身後的房門:“很不聽話?”
“……我可以控制。”女人低聲回答,剛才對下屬頤指氣使的氣焰完全不見了,抓着文件夾的手指也收緊到發白的程度。
“如果你管不住,就處理掉,不安分的人質沒有保留的價值。”琴酒冷冷地說,“組織裡有人很擅長易容和僞聲。你處理之前記得留存照片和音源,後續我會交給她去解決。”
女人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氣,硬邦邦地說:“沒有必要。A0279基地的主管是我,請不要對我的工作橫加幹涉。”
琴酒嗤地笑了一聲:“主管?很快就不是了。”
女人的臉色變了變。
琴酒也沒有跟她廢話的意思,掃了她身後畏畏縮縮的男助理一眼,不感興趣地轉過身就要繼續下樓——
他忽地停住了腳步。
剛跟着他開始走的伏特加一個急停,狼狽地把自己撞到一旁的牆上:“……大哥?”
“安靜。”琴酒輕聲說。
走廊上登時一片死寂。在這樣連呼吸都不敢稍重一些的氣氛中,長廊盡頭的,某個細碎的,輕微的,像摸索又像是摩擦的小小聲音就顯得格外突兀了。
琴酒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看來你的基地裡有隻老鼠啊。”
女人開口想說話,被他推到了一邊。銀發少年一直收在口袋裡的右手利落地亮出一柄造型剛硬的槍,沉甸甸的金屬兇器在他手裡輕松地旋了個圈,自然得像是手臂的延伸。黑色的長風衣在大步起落間翻騰着,像山雨欲來前的摧城烏雲——
他停在了長廊末尾的倒數第三間房門前,側耳聆聽片刻,然後向前走了兩步。
槍管緩緩擡起,對準房門,然後稍微向右偏移了一點,食指微動——
“嘭!”
隔壁房間裡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琴酒皺了皺眉,視線也轉向了那邊。這時剛匆匆忙忙小跑過來的女人同樣被吓了一跳,立刻瞪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男助理:“還愣着幹什麼?快開門!”
“是、是!”
男助理手忙腳亂地翻找了一番口袋,才摸出一串鑰匙。他滿頭大汗地對着鑰匙上的标号一一辨識過去,總算在琴酒的槍口轉向他之前找到了正确的鑰匙,上前把鑰匙插進了隔壁房間的門鎖裡。
咔嗒一聲,門開了——又立刻砰一聲關上了。帶着腥鹹氣味的海風在那一刹從門縫中快速沖出來,把男助理的白大褂都掀飛了。
“怎麼會、這麼大風……”男助理咕哝道,幾乎整個人壓向門闆,才好不容易打開了房門。
被他用力推開的門闆哐地一聲砸在牆上,現出了房間中央空無一人的床鋪,和另一頭大開的窗戶。窗外是黑壓壓的風暴雲,自天際沉沉墜下,被翻湧的海面吞沒。被一陣強似一陣的海風反複鼓起的百葉窗在牆上發出拍打和摩擦的聲音,看起來馬上就要被勁風扯碎。
女人驚愕地睜大眼睛,然後反應過來,馬上按響了門邊的警鈴。
“有人跑了!立刻通知保衛隊,從樓下到懸崖一側開始搜索!”
“是、是的,土井女士!我這就打電話……”
琴酒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驚慌失措的樣子,露出厭煩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望了面前的房門一眼,最終還是收起了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