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陡然加劇流動,沙塵肆虐,緊接大矩斷裂,六合震蕩不息,岩崖晃動,火山吐出大量灰燼,其間大風刮過,煙塵彌漫。
滄溟島的地質活動愈演愈烈,這場始于南部的地動已然牽動了祝融火山這頭休憩的巨獸,在接連不斷的震蕩下,山體内部的熔岩可能随時會大量爆發,兩個世界的分離正變得越發顯著。
燕無求擡頭看去,崩塌的火山之上,雷雲降至幾乎觸及山岩的高度,一時雷鳴轟隆,電光傾倒般落下,天空驟明驟暗,煙霧與灰塵彙集成渦流,往中心不斷攏聚,形成了上觸穹霄,下接地脈的飓風。
“抓緊,快離開這兒!”
他快速平分掉剩下的物資,塞入謝逸手中:“這是淩波草,”他對他說,“向北走,我們到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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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輪西去,殘照孤霞。
被地動喚醒的這頭蟄伏的“巨獸”之上,一片飛沙走石,山頂裂出大大小小的間隙,内部的岩漿将火山撞出一個通道,自缺口奔湧而出,迸濺出紅熱的花火,焚盡所有,所及之處瞬時汽化為飛煙。
流漿四溢,落日熔金,仿若天體墜陷,嵌入祝融之巅,山口内玄輝成聚,彙成一片恢弘奔騰的海。滿目焰色,映襯在一雙幽深的瞳孔裡,他呼吸緊促,眼前無情的焦熱炙烤着每一個人,在燎人的氣浪之下,他感覺自己就快要被吞沒。
姜隐頗為滿意地注視着前景。
滄溟之水内湧入渠,漫灌東南,再一路向北,達通聖壇,一段引水,已成。至此,自香巫教天啟百年後,祝融之眼被重新點亮。
此刻的祝融之眼,雖非九霄西斜的奔晷,卻是這滄海之上的曜靈,希望的火種從天上墜入凡間,生機雖不過一線,終點于她,卻已不過是咫尺之間。
它早該回到它的歸處,照亮它該照亮的地方。
“咔嗒、咔哒——”「殺機暗藏」。
烈焰火海中,三個圓形祭台緩緩上升,刻錄着神秘符文的表盤逐漸從中顯露。
伽飛似有所覺,順着動靜偏頭望去,在撇過待人手動開啟的祭台後,不置一詞。
“砰!”暗藏待良時,天邢降殺機。
飛星連弩,天女散花,機關毒刹之下表盤四裂,重弩激射,祭台中央的被炸得粉碎。
天羅布詭道,九宮濺飛星,機關重弩,終于有人忍不住切田螺了。不過——
啧,真吵。他果斷閉上雙眼,腳下紋絲未動。
驚鴻遊龍,子母飛爪朝姜隐手中之物鈎去,屆時絕壁之上虛影蹁跹,幾步騰挪後,她将玉傘遽張,須臾間人已扶搖直上,浮遊入霄徊。
唐禹氣極,直言:“姜藏鋒,停下,如今祭台被炸,前路已毀,界匙于你無用,把它交給我,一切都還來得及。”
對方一言不發,隻是垂眸。
見她一昧沉默,冥頑不靈,他自知今日必分出個勝負,内心再無旁骛,當即鳥翔碧空,掠影奮追去,飛彈蝕肌,化血散花。
浮浪盈汐,雲湧若海,蹤迹無可循。
天魔無相,罡風裂流雲,吹蠱行晖,含沙射流影。
墜定驚浪。
機關需要手動開啟,而重重連弩早在上升之時,就借着動靜作掩,偷偷布好在祭台下,唐門天羅詭道打的便是陣地戰,若要嘗試修複,就離不了陷阱機關的攻擊範圍。
此刻的唐禹占盡了地利,甚至是人和,外功面對内功毒性傷害一向棘手,而她如今勢單,畢竟陷阱的成功安置何嘗又不是經過另一人的默許。
這是一場消耗戰,唐禹趁此前談話着力回複,餘能卻大不如前,姜隐亦稱不上輕松。
塵煙鲛绡之下筋肉分離散,毛骨森寒。
而誰又都比誰更急切,滄溟的火種已經點燃,星火燎原不過片時,絕境形勢迫在眉睫。
唐禹面露不忍,忽感手中濕膩,低頭一看,左手指甲早在無意識地緊攥中,嵌入了血肉,可他深知緩急輕重,此刻應乘勝抓緊追擊,送姜隐提前出局。
鬼斧開,千機變,神心斷羁絆,乾坤無色,天絕地滅。
巨響之後,是空蕩無聲的寂靜。
忽而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随之是透骨的冰冷寒意,若雪海散華,霎時祝融之上,冷熱交彙凝成水汽,頓時狂風大作,雨雪俱下。
風雪齊聚,天地間惟餘莽莽雪色,忽而乍出一道清淺卻蓋過雪色的醒目光芒,它太過刺眼,恰在他用手擋住光亮之時,攻守易轉,寒玉傘臨空,枝上紅梅分散,花瓣離心,借傘骨飛旋之力,彙成一道洪流,自四面八方,朝方才勝券在握之人籠去。
有道是:雲湧積雪形若海,波濤散撒梅花外,翔極碧落騁風開——
一傘一劍九霄徊。
寒玉劍柄出鞘,[梅灑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