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場愣住,軀體僵直,瞳孔在昏暗中放大,一時心跳如擂,恐懼如附骨之疽爬上了她的脊髓。
地穴裡的水燒開了。
尖銳刺耳的響聲,在洞窟這個天然擴音器的加持下,效果被放大了數倍不止。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陣仗,雕兄立刻擡起翅膀,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無奈地閉上雙眼。
發光的眼睛消失了,尖叫聲同步停止。四下的昏暗裡,除了她,隻餘一團白色。白色……應該是雕兄的羽毛,那剛剛看到的眼睛……?!!姜隐徹底反應了過來。
洞窟内,隻剩下無言的沉默,震耳欲聾。
尴尬,太尴尬了。她竭力避免與雕兄産生對視,雙眼到處亂瞟,發現之前手裡的紫裝因為剛剛那一摔,掉回地上,滾到了一邊的角落裡。
逃避可恥但有用,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幹。她埋頭走到裝備的位置,借着裝備發出的光芒,看清了一旁同樣躺在地上,隻有半截的石碑。這八成就是方才被雕兄踹斷的障礙物了,好家夥,居然又是條新“線索”!
這真的隻是吃雞“大逃殺”,而非什麼解謎驚悚向遊戲嗎?偏生一連兩條,都紮堆出現在了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碑文是大唐漢字,有的地方已經模糊不堪,姜隐咬緊牙關,硬着頭皮看了下去:
【……吾等族人素信仰于娲皇,祈得君庇佑。可得者何?吾父憂畢生,親人命喪賊手,卻為報家仇先為五毒教所逐,後兵敗蓬萊,流落荒島!累年已随君而去。……今曦凰承先君之遺志,開拓疆土,重振香巫教——】
碑文斷在了這個地方,記載的曆史恰好與他們進入滄溟絕境前的推測吻合。
接下來的内容,應該還在餘下另一半,那截未被折斷的石碑上。好奇心驅使她,再次回到摔倒的地方,繼續蹲身閱讀了起來:
【餘近聞島有神力……适可借此以雪方家之恥,而遭島上蒙昧之人阻撓。……唯願垂佑予,得啟祝融之眼之法。即置陳立碑以誅側反,鎮其亡魂,以示警戒。】
以,誅,側,反,鎮其——?!
霎時,她的腦子隻餘一片空白。慣性使然,她伸手扶額,意外地感受到了殘留在皮膚上溫熱的血液。她想起身卻腿一軟,撲地一下,跪坐在了地面上。
被粗粝石面劃破的雙膝,并沒迎來想象中的疼痛,因為已經失去知覺了。姜隐神色張皇,急切地望向雕兄:“好,好兄弟!(ㄒoㄒ) 幫幫我,腿麻了,現在動不了一點。能把我直接拖出去嗎?咳咳,越快越好的那種!救救救命,這裡面它真的邪門啊——”
……
姜隐在雕兄鄙夷的眼神中,頗為自嘲地想,亡魂沒見着,臉倒是丢幹淨了,先是“主動”血祭鎮魂碑,後有大好青年“被迫”陰暗爬行。現下自己這狼狽的模樣,足以扮作厲鬼,來當一當風虎的試膽石了。她渾身上下都是被拖行後的泥漬,血還沒止住,從被磕破的額頭上不斷流出,花了她半張臉。
這時她的腿雖然還是麻,但也差不多恢複到了能勉強站起來的程度。她上肢用力,一手拽住洞口外的植被,一手緊抓岩壁撐了起來。
她又試着往前邁開腿,腳下卻未動分毫,無奈隻好繼續攀着石頭,再緩上一陣,順便理清思路。
一路走來,她所接觸的信息量過載,一直在被動地接收,現在腦海裡已是一團亂麻。主要是在她接連的發現中,沒一件能算得上好事,問題與麻煩反而越堆越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運氣守恒定律?
這些線索,無一不在提醒她這個“外來者”,腳下這個絕境戰場實際的複雜程度,遠超此前預想的情況;也愈發應證了,這裡恐怕并不單是個隻存于遊戲設定裡,用于吃雞“大逃殺”的戰場地圖。
相反,這方天地,真實存在宇宙的某個時空中,因為一場無人得以幸免的天災,化作一粒塵埃,隐入曆史的雲煙中。
那麼,若要在這裡,一方真實存在的世界,達成“絕境求生”的目标,所需滿足的條件就并非僅僅是拔得頭籌,活到最後那麼簡單(事實上,這也并不簡單)。
她突然覺得,橫在她面前的難題,在自己剛看完題目,寫上一個“解”後,進化了;從一道邏輯分析,搖身一變,成了一道應用題,令她猝不及防。
更可笑的是,這道應用題背景模糊不全,數據殘缺,要想做出來,全憑腦補和自己去找。數據若找不到,或集不全,也隻能怪她運氣不好,命運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遊戲裡向來隻有重傷,沒有死亡,就算提前出局也并無性命之憂。
但這裡,看似是場“大逃殺”遊戲,卻又不是遊戲,或者說,不單單是一場遊戲。
明面上此地被遊戲束縛,是因為在這個真實存在的時空裡,出于一些目前仍舊未知的事件影響,遊戲規則暫代了此地萬物運轉的法則——它可以影響風圈的位置,可以影響裝備物資的刷新、分布,甚至會盡可能地影響進入此界的人的體質,卻唯獨難以做到讓她,他們這樣的“外來者”死而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