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澤文看到進來的人是如葵,頓時仿佛是狗狗看到了主人一樣,迅速轉頭,目光鎖定,用他那濕漉漉的狗狗眼滿懷期翼地盯着如葵。
如葵緩步走進祠堂後,拖了一塊蒲團到殷澤文的斜前方,然後将食盒打開,一邊将食盒中所帶來的吃食一一掏了出來,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别看了,是我自己要來的。”
殷澤文在聽到如葵這麼說後,本來剛剛放着光仿佛乘着漫天星辰的眼眸,立刻便如烏雲蓋世地迅速暗淡了下去。
如葵一邊掏着吃食,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瞟到了殷澤文現場大變活人的把戲,不由噗嗤的笑出了聲,自己怎麼之前不知道殷澤文竟然還會這蜀中變臉的把戲!
随着如葵将食盒裡的吃食一一拿出,胡餅天然的麥香混着一股烤焦了的芝麻香便散了出來。
胡餅裡面加了剁的細碎的羊肉,用放了蓉獨家調制的一看就極有食欲的醬料,餅的内外再糊上一層層酥油,最後在放到芝麻堆兒裡,密密的,在最外面粘上滿滿一層芝麻,最後放進烤爐裡進行烘烤。
胡餅放進去後,爐子裡最先烤熟的是胡餅裡面夾着的羊肉,然後才是最外面的一層,包裹着的胡餅。
等到胡餅被烤到五六成熟之後,那羊肉香麥香和醬香便會一起被激發出來,蓉在做這個的時候,小廚房裡可是圍了好幾層女使,都是被這香味吸引過去的。
這炙羊肉胡餅可是如葵身邊管着吃食的頭等女使蓉最能拿的出手的吃食了。
一般大戶人家身邊掌管吃食的女使,看的能力也多是祖母需要招待貴客的面席流水,基本上都是一套一套的做,所以擅長做炙羊肉胡餅的小食的廚娘則是少之又少。
況且,炙羊肉胡餅,光聽這個名兒便知道這定是從西邊剛剛傳進來的吃食,而殷氏也多是在江南或是中原一帶活動,所以全家上下,愣是沒有一個人想到,這殷府之中竟然還會有做西域小食的女使。
但發現蓉擅長做這個的還不是如葵這個正兒八經的主子,反而是跪在這裡的大兄殷澤文。
殷澤文也是有一天來找他妹子撞上了打算給自己偷悄悄開小竈的蓉,而那時蓉正巧就是在做這道炙羊肉胡餅。
既然撞上了那邊一起吃呗,蓉當時想的是,撞上正好,有了大公子一塊兒偷吃,那事發之後,必定是可以推大公子出去抗事的。
結果這不吃還好,這一吃,殷澤文便徹底愛上了這道充滿異域風味的吃食,都曾經動過心思,央求他妹子,将會做胡餅的蓉給換過來,隻不過後來死磨爛打,如葵硬是沒同意罷了。
“快吃吧,這是剛剛出爐的,你最喜歡吃的炙羊肉胡餅了,下次想吃,那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如葵說完頓了頓,“或者說,即使能吃到,應該也不是這個味道了。”
如葵明明說的是,等殷澤文除名這事一過,那殷澤文畢竟是要搬出府去住的,蓉作為自己的貼身女使,應該也不太好天天跑到外面去給殷澤文特意做吃的了。
而殷澤文卻聽了滿嘴苦澀,心裡想的是,是啊,除名之後,這殷府再也不是自己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的家了。
然後如葵又揭開了食盒的第二層,第二層則是放着也是剛烤好的,還冒着甜膩膩香味的蜜餌。
如葵将帶着餘溫的碟子朝程嫣方向推了推,“吃點兒吧,我聽你貼身女使說,你那日之前便沒有怎麼吃東西了,這都連着好幾日,再不吃,身體怕是受不住的。”
“我問過你的貼身女使了,她說你好吃甜食,你說巧不巧,我也喜歡吃甜食。“如藿沖程嫣笑了笑,接着說道:”而我院子裡面做的最好吃的一道甜食,便是這道蜜餌了。”
邊說着,如葵邊又将裝着蜜餌的碟子往程嫣面前推了推。
程嫣看殷澤文已經拿起炙羊肉胡餅開始大口大口往嘴裡送,又擡頭看了一眼如葵,看到如奎鼓勵的目光,她向如葵輕輕點了點頭以示感謝後,才撚起一塊,小口小口地啃食着,仿佛正在啃食松果的樹鼠。
如葵見到後,見到後不由得想笑,明明看起來是那麼明豔大氣的人,吃東西倒是意外的可愛呢!
如葵看到兩人終于願意吃東西了,然後被兩人各倒了些果子露,放在了兩人的面前,以防兩人吃的太幹,需要喝一些喝的往下順順。
殷澤文吃着吃着,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時不時的拿眼神,期期艾艾的看着為他們張羅着倒果子露的如葵。
如葵看不得殷澤文如此四未出閣的小女兒家般做态,直接出聲問了出來:“想問阿母還是大母?”
問過這句話後,如葵便停下了手上忙着收拾食盒的動作,正面直視着殷澤文。
“都,都問問……”殷澤文小心翼翼的看着如葵。
“放心吧,還沒被大兄你氣死呢。”如葵沖殷澤文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那……那……阿母怎麼,這幾日怎麼……”殷澤文吞吞吐吐地說着。
“什麼怎麼?”如葵将殷澤文的話接了過來,直接反問道:“若是阿母和大母都還好好的,怎麼這幾日他們從未來祠堂看過你,你是想問這個事嗎?”
看到如葵懂自己未說明之意,殷澤文如狗狗一樣,極速的乖巧點頭。
沒錯如葵,就是這個意思!葵娘還是你懂你大兄!
沒想到,自己的小妹如奎如此善解人意,殷澤文内心感動的淚流滿面。
但是沒想到,如葵并沒有直接解答自己的問題,反而像是被自己這個問題,問到有些無奈,甚至是有些無語,如葵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
如葵沒好氣地對殷澤文說道:“來看你?阿母和大母這兩日為何沒過來看你,我的好大兄你難道心裡不清楚嗎?”
殷澤文像是被這句話打擊到了,微微攥緊手中吃了一半的炙羊肉胡餅,整個人仿佛像是被瓢潑大雨澆了的狗狗一般,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道:“是了,是的,她們肯定是氣狠了我了……“
”我這般不顧及手足之情,甚至還主動抛棄家族血親,這般忤逆不孝,她們定是再也不想見我了……”
“是我混賬……以阿母和大母這般性格,她是不會再見我了……這都是我應得的……”
如葵聽着殷澤文越說越離譜的話,皺着眉頭,忍不住開口:“大兄,打斷你的自省之語是如葵失禮了,但是你是真的不知道阿母這兩日在忙着過繼之禮啊!”
啊?
殷澤文手中的胡餅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