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葵将把過脈之後,阿姊的手腕從腕枕上拿開,放回了被子裡,還順手替如藿阿姊掖了掖翻開的被角。
如藿看着如葵自從開始診脈之後便眉頭深鎖,不由得擔憂地問道:“怎麼了,有何不妥嗎?”
如葵聞言,默默地搖了搖頭。
看到如葵否認,如藿也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笑着說道:“無事便好,你怕是要吓壞阿姊了,之前我以為最怕的就是你來診脈,不,現在看來,我最怕的,應當是你來診過脈之後,還眉頭深鎖!”
聽到如藿這麼說,如葵還是緊皺着眉,搖搖頭。
如藿不解,“你還搖頭作甚?不是都已經沒事了嗎?”
“不是沒事了,”如葵依然擰着眉頭,但開口向她阿姊解釋說,“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如葵點點頭。
“阿姊,我看不懂你這脈象,不,與其說是看不懂,不如說是我把不準你這脈象了阿姊。”
“把不準?”如藿疑惑都重複着。
“沒錯,阿姊你這脈我把不準。”如葵肯定地又說了一遍,“說是把不準,确切點來說,應該是我把不住。”
“把不住?”如藿更疑惑了,“我與原先有何區别?為何之前都沒有問題,現在反而把不住脈了呢?”
“阿姊,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隻是阿姊你的脈象從原先明确康健的狀态變成了如今這般實虛實服,甚至在有一段時辰内,我摸不透你的脈象,所以與其說我把不準,不如從根本上說我就沒把住阿姊你的脈。”
“而且這種情況也不是今日這一天之内發生的,從前一段時日便開始了。從剛開始極為輕微短暫的逐漸變為現在這般嚴重的狀況。”
“從前一段時日内便開始了?”如藿眉頭輕輕蹙起,“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如葵輕輕歎了一口氣,解釋說:“之前沒提是因為這樣的症狀太過輕微且模糊不定,此其一;其二則是因為阿姊你這是在孕期呀,孕期内的婦人脈象本來就是多變且複雜的,在沒有形成有規律的且穩定的現象之前,從大體上來說,确實是無礙的。”
“其實現在我提出來,但我也說不準這種情形是好是壞,到底有何影響,最後有什麼結果,這些我都說不準,望、聞、問、切中切我拿捏不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據前面的望聞問,再結合阿姊你的脈象,将其視為渾然一體,從整體中判斷并得出結論了。”
“若是根據整體來判斷出現這種脈象的原因,那可能隻有一點,阿姊,胎兒身重并非好事啊……”
“到目前來說,這個孩子依然足月,雖然外人看着這一胎有些略大了,但實際上,除了你這略有詭異但卻琢磨不透原因的脈象意外,你和孩子都很健康,一切正常。”
如葵邊收拾東西,邊和如藿阿姊細細分說其中的原理和區别,努力安撫孕婦聽了自己所描繪症狀後産生的焦慮和不安。
也不要怪如葵說的如此之多,解釋得這麼詳細,主要是如葵在上一世便發現,别管作為懷孕之前的小女娘本身性格是多麼跳脫不羁,凡是懷了孕的女娘在孕期和産後,這心思多多少少都會變得敏感多疑一些。
在有些時候,再多的敏感多疑隻要能說出來,都算是好的。
有一些極個别的女娘,若是本身性子再内斂安靜一些,心裡産生了的焦慮和不安不願與旁人說起,隻是壓在心頭上,這麼積壓久了,一個處理不好爆發出來的後果便是極為慘烈的。
所以如葵便養成了習慣,在面對懷了身孕的女娘時,都會照顧的更加細緻一些。
即使有些話翻來覆去重複很多遍如葵也是不惱的,反而會更加詳細的将裡面的門道講給懷了身孕的女娘聽;若是有些女娘聽不懂,如葵也會不厭其煩地将自己所說的話換成更加直白淺顯的表述再說給女娘聽。
雖然到最後可能還是會有一些女娘聽不懂,但是神奇的是,即使聽不懂,但她們的狀态也會好上許多,那種隐隐不安的情緒會消散大半,焦躁中的産婦會在如葵一遍一遍地重複中獲得些許安甯。
如葵看着在床上斜倚着的阿姊依然眉頭不解,如葵伸手到如藿的衾被下面,尋到殷如藿的手後用力握住,将一旁思索着什麼的如藿的注意力拉回在自己身上,“阿姊,你看着我,你妹妹葵娘我用自己的性命起誓,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你和你腹中的胎兒出現任何閃失,阿姊你信我。”
如藿感受着如葵幹燥且溫暖的手,那手仿佛有神力一般,真的就當時撫平了自己躁動不安且隐隐有些恐慌的内心。
如藿用力回握住如葵抓着自己的那隻手,和如葵四目相接,堅定地說道:“好,阿姊信你,阿姊就将自己和腹中的孩兒全然托付給你了!”
剛說完這些,畢方便進了屋内,向自家少夫人和如葵行禮後,開口禀告道:“少夫人,夫人聽聞殷娘子到了,說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請殷娘子到銜月堂前廳一叙。”
如藿和如葵互相對視一眼,雙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窦之色,佘夫人甚是想念,想念誰?如葵嗎?聽聽這話,說出來誰能信?
如藿暗中捏了捏如葵的手心,如葵不着痕迹的點了點頭,看來阿姊和自己想的一樣。
此行恐怕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