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的人都被吓到了,這是什麼社交□□!
不過,經過一番恐怖的社交,他們也逐漸和少年熟悉起來,之前見到大貓怪物的下意識恐懼,也一點點消散了。
幾人都是在逃亡過程中遇到許韶,組合起來一起前往基地的。
他們都是很平凡很常見的人,身份各異。女生是工作沒幾年的護士,小男孩是一個普通的初中生,中年男人是他的父親和一位教師,老婆婆在退休前是裁縫,孕婦以前在大廠工作,懷孕後便辭職成了家庭主婦。
司機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員工,這輛車也是公司租給他的,不過災難來了,估計也不會有機會還了。
他們沒有強壯的身體,也沒有鋒利的武器,如果流落野外,不出三天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但是許韶來了,他與他們相遇,并伸出了援手。
“人是一個整體”,他說。
現在沒有通訊信号,但他依舊通過各種信息渠道得到了基地建設的消息;導航也沒有用,但記憶力超群的他記得所有前往目的地的路。
一路上人心惶惶,但他會熟練地安撫所有人的恐懼和不安;途中遇到過心懷不軌之徒,但他略施小計就把對方騙得連褲衩都不剩并成功帶大家逃脫。
一行人都很感激他,尊敬他,甚至崇拜他。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厲害又善良的人呢?
黎願曦卻覺得這很正常,許學長本來就很聰明,不然他也不會一路讀到博士了啊。
不過許韶喜歡擺爛,不到ddl不做事,整個人透着一種淡淡的鹹魚感,雖然他的ddl詳細到每天都至少有一個。
隻是,現在大災難來了,許韶沒有資格繼續擺爛了。倘若不拿出全部的實力來應對,他随時都有可能會死。
卡車在高速公路上開着,許韶和司機交替休息和駕駛,一天下來,不知道跑出了多長的距離。
不過,他們沒有遇到其他的車輛,或許是因為時間不對,也可能是單純的路太偏僻。
待天邊的夕陽落下,星辰鋪滿夜空,卡車在路邊停下,轉入寂靜。
夜晚不能開燈,會引來怪物。
司機很累了,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在開車,即使中途有休息過,也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鋪蓋是在車廂裡的,和其他人擠在一起。六個人都住在這裡,幾乎沒有别的位置可以給黎願曦睡,但他表示沒關系,然後撲騰撲騰地跑到前面的駕駛位去坐着了。
許韶依舊坐在副駕駛。他沒有趴下或靠着椅背睡覺,而是借着一面鏡子、并不明亮的月光和星光,安靜地看着書。
“嘿!”黎願曦突然撲過去。
“……别鬧。”許韶無奈地歎了口氣。
吓人計劃沒有得逞,少年秧秧地松開手,好奇地看着對方手中的書。
“許學長,這是什麼書?”
“你說這個?一本野史。”
“好像是挺野的。”黎願曦歪頭,“還是手寫的哎。”
“……哎……”許韶歎氣。
“這是我寫的,記錄污染降臨後,一個普通人的所見所聞。”他說。
“這些天,我時常會想,倘若我會在未知的明天死去,倘若脆弱的人類最終不敵,我們做的一切,是否還有意義呢?
“地球的曆史太長了,如果将它壓縮到一天,人類存在的時間,不過短短幾分鐘。我們自稱生靈之長,可到最後,是否會像無數個存在于過去的物種一樣,消失在時間中?
“倘若那一天終将到來,我們又能留下什麼呢?
“或許,很多很多個紀元以後,新的文明将我們的化石和遺物挖掘,但我們于他們,就像恐龍于我們。沒有人會再使用我們的文字,也沒有人能真正地再從那些化石中勾勒我們曾經的輝煌。
“我為此而感到悲傷。”
他為人類的命運感到悲傷。
黎願曦坐在他旁邊,眨了眨眼睛,聽不懂哎。
理科生不懂這些哲學辣!
“可是我們還沒有滅絕哎。”少年天真地說,“我們這麼厲害,說不定能永遠存在下去呢?”
“噗。”許韶失笑,“也是,是我太悲觀了。”
但,他不能不悲觀。
一路走來,他見過苟延殘喘的傷病者,見過輕易被污染物撕碎的大力士,見過無數閉不上眼睛,或者幹脆沒有眼睛的屍骨。
他的親人,舊友,也都……
他也不想悲觀。
可是,可是……
太殘酷了啊,這個世界……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悲觀。”黎願曦突然說,“你還在寫野史,不是嗎?既然在寫,就表明你還有那麼一絲期待,期待有人能看見這本野史,并将它留傳下去。”
“或許?”許韶靜靜地看着未寫完的史書。
或許他是期待着的吧。
又或許,他隻是将書寫當成放松的方式,想将自己短暫地從悲痛和絕望中解救出來罷了。
“這樣也好。”他輕聲說,“于脆弱的人類而言,這個世界殘忍到過分了。
“倘若不仰望星空,我們或許連向前走的勇氣都會消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