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自是反對神子外出涉險,但靈澤主意已定,無可奈何之下,族長讓大祭司與聖女陪同,加上侍候的,統共十幾人。
大妖聽聞後,原先還隻是默默跟随,被發現蹤迹後,衆人朝靈澤揶揄地笑笑,随即退到一邊,讓他們二人相處。
靈澤問:“你是不放心我嗎?”
大妖語氣淡淡:“順路。”
靈澤心下明了,笑道:“你一個人留在那裡,我也不放心,你來了,我們路上正好做個伴。”
這一相伴,就是數十年,他們一起走過走過荒廢的城池,為貧苦的百姓施粥安頓;也一起捉過十惡不赦的妖物,若是痛改前非便收為己用,若是死不悔改便流放深淵。
他們穿過沙漠,越過遍布瘴氣的西南山嶺,也曾出海遨遊,隻為搜集奇珍異寶、靈丹妙藥,歸來後以大神通驅逐惡妖,召集天下百姓,建立新的城池,成立新的王朝。
靈澤在百姓擁戴下,短暫地當過三個月皇帝,因為進獻美人不敢享用,以及當皇帝屁事實在太多,他留下一紙诏書便遁逃了。
人生匆匆數十載,靈澤反應過來時,身邊人已是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他回烏乞族參加族長的葬禮,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這些年過去,唯有靈澤容顔不改,而族人似乎并不感到驚奇,他是神子,便是不老不死,也是上天眷顧。
族長留下遺囑,居然是關于柏枞的,讓族人永久地善待他。
後來控制柏枞的傀儡師在蟄伏多年後出現,對方也是一隻大妖,比柏枞更早惡名于世,因多年前烏乞族出山幫皇室平定妖亂而重傷,隻能借助柏枞的力量而慢慢恢複。
自從柏枞脫離掌控後,那妖物便恨毒了二人與烏乞族,終于尋機報複。
靈澤為保護部族與柏枞,失血過多陷入昏迷,而那妖物也身死于柏枞之手。
這一昏迷,就是幾十年,當靈澤再次醒來,已是物是人非,忘卻前塵。
族長,大祭司,聖女,都換了一茬,本該是他族中後輩的孩童,如今都已垂垂老矣。
靈澤渾然不覺,有了新的名字,很随便,叫小魚。
小魚遇到了大妖,二人重新開始。
神子并非不死之身,隻是每隔百年,就需要進入“沉睡”,讓身體恢複原有的機能。醒來後他會失去所有記憶,這一世也許能想起來一點,也許永遠也想不起來。
就這樣,神子與大妖一次又一次地相遇、相識、相知,唯獨不敢相愛。
每一次的遺忘,都是對大妖的折磨。他不敢說出自己對神子那份禁忌的占有欲,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讓神子墜入紅塵俗世。
分明,是神子先将大妖拉到了這人間。
兜兜轉轉,就過了兩千年,人與妖可以正式通婚,他們因為一場陰謀而結婚了。
這一次,大妖不再壓抑自己,比起占有神子,他更無法承受失去神子。
所有的惡念,貪欲,癡心,讓他煎熬痛苦,也讓他刀口舔蜜,放縱一次又何妨?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浮生如夢,轉眼千年,代景站在時光的長河中,靜默許久。
這是他的夢,也是他的記憶,是他作為神子的生生世世,更是他數度人生的悲歡離合。
最終,它們悉數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
長河之水散作無數記憶碎片,朝着過去奔湧而去,時光無法逆轉,它們不會再回來。
就連代景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到底還是不是千年前的那個靈澤。
而大妖也在時光的流轉中褪去本來的面貌,成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