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可笑至極。
柏枞垂眸看他,低聲說:“那不是你的錯。”
“我不想糾結對錯。”代景臉上猶帶淚痕,嗓音清冷,“我隻想讓他們償還血債。”
柏枞面色沉下來,道:“好。”
衆天師聞言早已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原先嘴上說做好了死戰的準備,事到臨頭還是想掙紮出一線生機。
他們鐵青着臉,已然後悔早前沒有聽江熾的話先走為上。
與其等死,不如奮力一戰,這次,他們真的是死戰了——不死不休。
柏枞下颌微擡,如視死物地看着那群人,“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我本不想殺你們。既然你們承認屠村,今日便是你們當日種下的果。”
自食其果,惡有惡報,本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道理。
絡腮胡哪裡肯受死,竟不顧同族道義,轉身就逃,快得像一隻狼狽逃竄的刺猬。但比他更快的,是大妖滅頂的法術金光。
乍一看是金光,實則是數以萬計的光箭!
大妖的眼睛已呈現璀璨惑人的琉璃琥珀金,分外灼灼,分外冰冷。
一支光箭精準無比地洞穿絡腮胡的眉心。
衆天師驚恐擡頭,他們已被包圍,想要逃出生天基本不可能。唯一的希望便是江熾,紛紛吼道:“少主!!”
江熾鬓角沁出冷汗,到了此時,他依然難以決斷。
殺人的是江家,是他賴以生存、始終相信身為正義一方的江家,現在告訴他,他的父親組織過一場屠村行動,讓他怎麼接受?
在這愣神的分秒間,大妖擡手輕輕一曲手指,萬道光箭齊發,有如流星墜落,星辰搶地,美則美矣,每一道光都是殺機。
處于光箭包圍圈的江家諸人瞬間慌作一團,竭力抵禦,仍是或多或少被射中,哀呼一片,夾雜咒罵。
有幾人被射中要害,當即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但那光箭并未射完,大妖并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彈指間第二波光箭無邊絲雨般落下。
江熾再不能坐視不管,飛奔而去結出法術屏障,勉強抵住一半光箭的射擊,一時間,法術屏障上方如同着了火,光波流轉,烈焰灼灼,光箭在消失在其中。
但仍有一部分人身受重傷,江熾也隻是勉強截擊,當下氣息不穩,胸腔劇痛。
江熾擡頭看向代景,他不敢面對,卻不得不面對。
“小景……他們老了。”江熾自知沒有資格勸人慈悲,但他作為江家少主,不可能看着族中長輩皆殒命于此。
江熾這麼做,這麼說,代景沒有丁點意外,他以為自己會生氣,但并沒有。
代景看着眼前年輕的天師,說:“我死去的族人,有很多像你這麼大的,也有很多像他們那麼大的,還有很多小孩,有十幾歲,有七八歲,也有一兩歲。我記得,青青阿嫂當時已經懷孕五個月,她平時喜歡下廚,總讓我去她家吃飯,會做桂花糕。”
江熾聞言全然怔住了。
死去的并不僅僅是代景的族人,更是他的親人;不是可以當做輕描淡寫的過往,是紮在骨肉裡的血海深仇。
死去的人不會原諒,代景也不會。
僵持之時,柏枞蓦然面色一肅,擡手将剩下的光箭反向揮射而出。
衆人驚疑不定,隻見那光箭所掠之處出現一道高痩的人影,人影雙手結印,法力磅礴,與光箭相互抵消。
“家主——!”有人叫道。
柏枞通身妖力暴漲,氣息凜若冰雪,看着那道人影森森微笑:“江枭。”
代景面色刷地慘白,他絕不會認錯,那晚殺死白箬,将他帶走抽魄碎骨的,便是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