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代景走近池邊一看,隻有一個碩大的空空如也、長滿雜草的土坑。
“呀,怎麼這麼大一個坑?”白箬不由得嬌笑,又問,“你說這裡也有淨生蓮,到底在哪兒?”
代景指着土坑,“就這兒。”
白箬低頭看着坑底,“騙人,隻有雜草。”
“原來是有的。”代景沉思,據他所知,淨生蓮世上隻有一株。
白箬已經不在乎什麼淨生蓮,擁住懷裡的紅牡丹,“沒有就算了,我們快回去,我這花要蔫了。”
代景滿心惶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竹林中的淨生蓮就是他養的那株,十多年前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柏枞将蓮花挖走了,然後養到現在。
淨生蓮認主,代景養了好幾年才開花。主人若是死了,這清高的蓮花就會“自閉”一段時日,也許兩三年,也許十幾年,才會再次開花。
這樣時間就能對上了,他原本的身體死了,烏乞村舉村搬遷,淨生蓮被柏枞挖走——這蓮花隻能長在半溪山,離了這地方就不行。
也許柏枞知道烏乞村的人都去了哪裡。隻要回去向柏枞求證,一切疑問自會迎刃而解。
這樣的推測本該讓代景心下稍安,但不知為何,他的心髒就是突突跳個不停,
“小祖宗,你到底走不走?”白箬伸手在代景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代景忽然說:“我要去個地方。”
白箬眼皮一跳:“不行,我們必須回去。”
“我必須去。”代景指着離村不遠的南山坡,“就在那裡。”
白箬這才答應,“行吧。”語罷攜起代景的手,當空飛了過去。
不到十秒,二人便翩然落地,目之所及墓碑林立,蔚為壯觀。白箬吓了一跳:“墓地?”
代景眼眶微睜,臉色發白。
白箬忽然想起自己女鬼的身份,不應該怕墓地,一撩秀發,“你來拜祭誰嗎?”
代景原本隻是想來驗證,自己的“原身”死了,應當有墳墓。這裡是烏乞族人的專用墓地,每個死去的族人,都在在這裡立一塊碑。
在代景的記憶中,這片山坡有一百多塊墓碑,每隔四五年就添一塊。烏乞村的人并不多,生生死死的加起來不過五六百号。
但現在,此處碑林一眼望去竟看不到盡頭。
良久,代景才慢慢挪動腳步往裡面走,逐個看去。
每走到一塊墓碑前,他就念上面逝世者的名字:“烏乞族第二十六代族長白向鶴之墓。”
“烏乞族第二十六代大祭司白竹亭之墓。”
“烏乞族……”
“烏乞族白松山之墓。”
“烏乞族白雅雅、白茉莉之墓。”
“烏乞族白青青之墓。”
“烏乞族第二十六代少祭司白蒼岚之墓。”
……
代景麻木地念着,一個又一個熟悉或忘記的名字,像走在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中——沒錯,這一定是夢,這才是夢。
直到他停在一座墓碑前,望着碑上的名字,心髒陡然像被摘去,空落落的痛楚:“烏乞族第二十六代聖女……白箬之墓。”
他看向身後的白衣孤魂,喃喃問:“白箬姐?”
白箬亦是怔怔,“這是我的墓嗎?我們真的認識?”
代景張口欲言,卻是悲怒攻心,一口血湧出來,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間忽聽得一聲:“小景?”
代景勉強辯清來人,“……江熾?”心神一凜,對白箬說,“你快走!”
旋即乏力疲軟,一頭栽倒,卻無疼痛。他好像一會兒飛上天,一會兒被扯住腿,一會兒又被拍了一掌。
江熾怒聲:“不許打他!”
白箬:“我也不想的,你别跟我搶!”
“急急如律令!”
“啊呀!你等着!我去搬救兵!”
代景:“……”
白箬應當是去找柏枞了,代景放心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