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待足有個把月的時辰,秦祉在太守府裡樂的悠閑自在,韓晟那邊得了都邑的信,據說她受傷的消息傳回去了,王夫人急得連字都要寫飛了,韓晟盯着看了半天,沒看明白怎麼回事,秦祉嘲笑着結果,越看越蹙眉,什麼…這個…那個……總之看的也是模棱兩可的,總歸就是那些話差不了,她便将信收了起來,着手面對眼前的風雨。
沒錯,葛辭恙趕來了。
晉赭他是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原本秦祉定會湊這個熱鬧,出門去接,然後一路說說笑笑的回來,隻是眼下傷勢未愈,秦祉為了躲這份罵,幹脆閃身跑賈文勰那裡避風頭去了。
文書剛放下,一口茶還沒有喝進嘴裡,便有侍從禀報着,看見小世子的身影“嗖”的一下鑽了進來,賈文勰詫異道:“世子?可是有什麼事?”
秦祉若無其事地找了個墊子坐下:“沒什麼,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賈文勰了然一笑,命侍從添置了新茶:“聽說伏甯葛氏的小公子要來晉赭,世子和他交情不錯,不去見見?”
這人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彼時的秦祉尚且還被賈文勰的外貌迷惑,哪裡可知從這時這張嘴就已經露出馬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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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外一片混亂,聲音順着狹窄的小道一路延伸,傳到了秦祉的耳中,她微微擡頭望進黑暗:“開始了。”
“外面不一定會是什麼樣的局面,等明日晨起,才能知曉敗的人究竟會是誰。”葛辭恙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四肢,“要出去看看嗎?”
地牢關不住他們二人,葛辭恙有個不為人知的小技能,那就是開鎖,他小時候的夢想是當遊俠,可以雲遊四方的那種劍客,還因為這個被秦赜嘲笑說“會開鎖那個不叫遊俠,叫江洋大盜”,然後兩個人打起來了,隻不過這個技能如今倒有了用武之地。
“瞧瞧,林府現在上下都要亂成一鍋粥了。”葛辭恙坐在樹幹,煞有其事的表示,“你說我要不要去幫忙添一把柴火?”
秦祉垂眸思索,輕聲說:“和我去見林百毓。”
“你不相信柏蕭鶴?”
秦祉無聲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葛辭恙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歎氣,真是長大了啊,和小時候全然不同了。
……
“你居然敢騙我?”偏院,林百毓死死盯着坐在台階上,相當悠閑恣意的人,“我許你滄州牧的位置,換來的便是你柏蕭鶴的一出好戲!”
那人修長的兩腿支撐在地,聽到此話有了動作,黑暗中雙眼一擡,猶如被喚醒捕獵的猛獸,漆黑的眸子微微發亮,嘴角微勾,聲音低沉而冷漠:“林全甄坐在那個位置太久,你們林氏是時候該換血了。”
“你當這裡是你滄州郁南,随你想殺就殺?”林百毓壓低嗓音,竭力克制着,“你不信我會幫你,卻反而信他楚霁?你如何以為他拿下梌州不會反過來咬你一口,如今這個世道能做到他現在這個位置,能是什麼蠢貨廢物不成?”
柏蕭鶴輕蔑地笑了:“她那個位置想的多,顧忌的也多,所以你還有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要真是我的地盤,你就已經死了。”
林百毓沉默半響,緩緩開口:“你是真不記得你父親是怎麼死的了?”
這話看着好似突兀,但氣壓卻一瞬間低了下來,好似透不過氣般,冷冽的眸子帶着刺骨的寒,極具危險的氣息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偏院,眉宇間生出戾氣,柏蕭鶴五指赫然收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響才道:“我有些後悔了。”
林百毓心下一驚,他忘了,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這句話沒有達到目的不成,反倒适得其反了!
這是柏蕭鶴的逆鱗,是纏繞了他數年之久的噩夢,沒有人會在他眼前提起,他也從不讓自己多想,忘掉,把這一切都埋葬起來……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的。
良久的沉默後,隻見柏蕭鶴手提銀刃戰戟,立于台階之上,自高俯視,輕聲說:“你應該慶幸,我答應了她……”
“但林氏似乎不止有你一人可用吧?”他微微歪頭,笑道,“你說我殺了你,再去跟她解釋,她會原諒我嗎?”
“柏蕭鶴你瘋了!”
“亂世之中,誰不是瘋子。”
煞氣化為一道利刃,林百毓感覺到了威脅,那是瀕臨死亡、毫無還手之力的恐懼,頃刻之間他覺得腦子都要轉冒煙了,絞盡腦汁的琢磨着怎麼打消這個瘋子的念頭。
正當兩個人蓄勢待發之時,有人打破了這個局面,讓林百毓舒了口氣,恨不得上去握手言謝。
“柏浪昭。”一道清冽的聲音從牆頭傳來,像是烈日的一股清泉,将他的理智拉了回來,但柏蕭鶴沒有動,甚至視線都不曾偏移半分。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