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證據。
屋内所有人神色都暗了下來,一時間鴉雀無聲,隻能聽見秦祉咬着牛肉發出的丁點咀嚼聲,一下一下,吃的很香。
“毒殺楚湛之人,未必是要陷害殿下,或可為了制衡。”陸衎手中摩挲着珠串,斂眸說道。
“但不論是誰,總歸不可能是陶祺。”韓晟接道,“所以這就是閣主舉薦他的原因,一來夠蠢、易于掌控,這二來...他不與目前任意一股勢力合作,又能将閣主從此事中摘個幹淨,果真是最佳人選。”
崔颉妙聞言像是察覺到了點什麼,她視線一偏,看向秦祉:“還有一人。”
後者微微一笑,豎起食指:“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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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的事稀稀拉拉的總算在入冬前處理了幹淨,徐生被張陏領走了,這人徹底算是和秦祉結了仇恨,灰頭土臉的從地牢裡爬出來的時候,正巧對上秦祉笑眯眯的揮手,險些沒氣吐血,他滿腔怒氣的想要在走前放個狠話,卻不曾想讓柏蕭鶴差點砍掉一隻手,要不是張陏手疾眼快,那就未必隻是堪堪被削下一片衣角了。
秦祉一行人馬車皆已備好,返程前夕,她獨身一人去了城外,冷風從河面拂蕩,帶着刺骨的涼刮過耳際,如今呼出一口氣,都好似要凝結成小冰珠般。
山坡下壘了不少石頭,有些草率的堆在一處,算是因滄州之戰而死的無數魂魄的葬身之地。
但最開始的那幾塊,是點桃、明薇她們搭起來的,不知是為了死去的春盈,還是為春山居下薄命的女子。
“猜到你會在這。”身後衣角翻飛的聲音,一道人影落下,遮蔽暖陽,秦祉雙手撐着地,微微仰頭和這人對視,“你怎麼來了?”
柏蕭鶴手裡拎着一小壺清酒,吊在她眼前蕩着:“要嗎?”
見秦祉果斷拔下塞子悶了一大口,他笑道:“你不怕我下毒?”
“呃......”沉默幾秒後,秦祉忽然捂住了脖頸,佯裝窒息道,“你敢、謀害本王?”
柏蕭鶴蹲下身,單膝着地靠近對方,從秦祉手中交纏着取下酒壺,貼着同一處唇印喝下:“嗯,我也喝了,那就幹脆死在一處好了。”
“這算什麼,坦露心迹嗎?”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1】”
“可是現在死的人,是楚湛啊。”秦祉輕聲說着,“柏浪昭,你得換個說法。”
兩個人同時看進對方的眼眸中,未幾笑成了一團,山坡空闊,笑聲漫野。
沒有戰争,沒有勾心鬥角,恣意随性、不顧禮節的躺在草地,以天為蓋、以地為廬,活得一片潇灑自在。
“有正事吧?”笑累了,秦祉歎了一口氣,扯回了正題。
兩顆腦袋緊挨着,享受片刻安甯的柏蕭鶴輕輕“嗯”道:“郇稻回來了。”
部曲督,郇稻。
讨阮聯盟時借口生病,滄州之戰前夕被楚湛派往交州打仗,眼下這個時候回來一看,發現端壽天變了,說不上是好笑多一些,還是麻煩大一些。
“已經到端壽了還是?”
“途徑郁南,讓浮生攔下了,聽信裡的意思,尚不知情。”
“我跟他哥倒是有點交情。”秦祉食指微微摩挲着下颚,隻是交情不算太好就是了,他哥名為郇翊,也同是都邑學宮的學生,和周和關系一直不錯,如今人與周和在襄州一帶盤踞,躍躍欲試着準備開戰中。
但郇翊與郇稻關系并非多親,郇稻作為家中庶子,不太受族子的擁戴,自他成年以後便自尋了出處跑來端壽做事了。
這麼想來,未必不能收為己用。
隻是沒時間再耽擱下去,這裡全權交由陸氏去管,無形之中,滄州的權利随着時間的推移徹底更疊……
如今掌權之人,除了半隻腳已經邁入棺材的滄州牧陶卓外,便是柏蕭鶴與秦祉二人,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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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枯葉洋洋灑灑鋪滿小路,侍女掃着地的功夫,轉眼間被揚了一臉花瓣,當即大喊着:“淩雲,你别鬧了,殿下馬上就要回府,還不抓緊時間來幫忙!”
淩雲笑着躲開了對方的打鬧:“我也是聽了司昀将軍的話,今日才沒有去兵場練功的,不過他說不用着急,殿下會去朔昭閣議事的。”
“怎麼這麼着急,這仗打得這麼久,又一路奔波,都不先歇息一日,就又要去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