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不要亂猜。”
“真是羨慕你們。跟我們不一樣,不用顧慮生老病死。”
“怎能說不一樣!真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其實就是我們的時間走的比你們的慢些罷了。”他這話說得深奧卻也不假,和淵因為守着泉眼,時間就如同被拉長了一般,淵内一年,淵外卻早已經草長莺飛來來去去匆匆數載。
蕭遙品着茶,思忖着他話中之意,疑惑不解。
“不用想那麼多了!”義王不想他在此深究,切入正題,“問你件正事,如今你水性玄術和土性玄術都可以操控自如了嗎?有無不适?或其它異常?”
不問還好,這一問蕭遙立馬想起這幾天有些不對勁,便說:“水性的玄術我摸的透徹,土性之術也還應付得來,其實沒什麼不适,呃……就是有時候會有一股奇怪的靈力在體内沉浮,興許是師父留下的靈石靈力過于深厚,我還不太适應?”
義王頓了頓,他說的那股靈力大概是還沒有打開的另外三種物性的異能,還沒有穩定下來也是正常,便點了點頭,說:“這顆靈石畢竟不是你天生帶來的,時間久了,磨合磨合便好,你若是再生出奇怪的五感,也不必大驚小怪,總之,你我常見,不會有大礙。”
蕭遙點點頭,其實壓根兒也沒太當回事,又跟他聊起了别的,問他:“我也有件事情正要問你呢。”
他挪過去,低聲問,“你可認識一個叫塗千裡的人,易顔術了得,據說是形幻師司上青的徒弟。”
聽到這個名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義王甚為驚訝,他從哪裡知道的這個人?難不成也在找他?司上青的徒弟?他腦中持續地閃過無數的疑問。
“沒聽說過。”他搖搖頭。
“那……易顔術能變換成你們的樣子嗎?”
“隻要不被發現也不是沒有可能,怎麼?”
“我懷疑此人用易顔術變換過你的模樣,不過我隻是同我朋友感靈時看到,很模糊,大約有個六七分像吧。”
“易顔成我的模樣?”義王心裡打着鼓,塗千裡是見過他,但并不相熟,他朋友又會是哪個?他心中忖度,莫非這事兒跟塗月溪有關?于是問他:“你怎麼問起這個人?”
“說來話長,他是我一個朋友的父親,因為失去了他的消息,又尋他無蹤,所以我才幫她打聽打聽。本來以為他能易顔成你的樣子,興許你們認識或者見過,唉,可能是巧合吧。”
“原來如此,那……你這個朋友同你在一起呢?”義王慢吞吞地說着,找來找去卻沒想到在蕭遙這得到她的消息。
“她一直在我府上住。”蕭遙沒有察覺到他神色異常,“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現在她一個人出門在外,又是個女孩子,我總不能置身事外不理不睬。”
“哦哦,是是,你說的對。”義王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兒,做了移幻師的蕭遙居然自小就認識了塗月溪,他以為風筝線一直在他手中,可誰曾想大風也能把它刮了去。
蕭遙仍兀自說着,想去趟白姬山見見司上青。義王若有所思,塗千裡是什麼人,他從沒細查過,也怪自己粗心大意了,蕭遙這麼鄭重其事,他要去問,也正好省了他費事,于是輕緩地點頭同意,不忘還調侃他幾句道:“這件事你如此上心,還要親自去?看來這個朋友可不一般。”
蕭遙天真地笑笑,不置可否,回身招了招手叫夥計結賬。
“這麼着急做什麼?”義王問。
“喝茶太沒意思!我知道你身為太靈司,公務繁忙,可是你看,你我一見如故,又難得你出來,我同你一起去四溟湖那邊的春物節市集豈不更好?”他付錢給了夥計,将義王還未來得及掏出來的錢袋給推了回去。義王站起來,看他起身往外走,想起從前木堇寒總搶着付錢,也是這般背影,錯覺是他回來了。
蕭遙忽而轉過身等他,“哦,我那個朋友剛好也在那邊,你若不介意我們便一起。”
他自顧自便說起了他和塗月溪小時候的事情,出了茶樓并肩與義王走了一會兒。義王悶不作聲地聽着,他心内糾結,一直思量着去還是不去。這要是去了,那就意味着兩人這就碰上面了,真正要去認識她了,他竟有些激動不已又有些心慌意亂。從她出生到長大,他雖沒有真正現身露過面,但也沒少替她操過心。而且,蕭遙是木堇寒選的人,他卻偏巧與塗月溪走得近,他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有什麼别的安排。如雪未完待續的使命能不能在她身上應驗還是個未知,他現在匆匆忙忙站出來,難說會有節外生枝的可能,于是拉住蕭遙,說:“今天恐怕不行,我還有别的事情。”
“現在還早,你有急事?難不成怕酒量輸我不成?”
義王笑笑,這口吻像極了木堇寒,看起來卻不像有意隐瞞什麼,他要去見古清淺,其實不急,卻還是推辭道:“今日不巧,我這便要去一趟靈雀山,清淺多日不适,怕是練功太過,傷了靈氣。”
蕭遙會意,他雖繼任不久,也聽說了義王對這個心幻師處處關心,沒再強求,兩人告了辭,他就往四溟湖去找塗月溪了。
義王站在原地,茶樓旁的迎春開得稀稀落落,白子南的寒風似乎刮到了這裡将他整個人吹得清冷。既然有了塗月溪的消息,那就沒有必要再去千暮城那兒打探。那個風雪之地刹時也失去了某種意義。無心撒了一個謊,想想親自往靈雀山走一遭也好,正事要緊,不能每次去都為了塗月溪。
然而,他還是管不住自己,時間還早,她又離得不遠,他去看一眼又能怎樣?他焦急地搜尋着蕭遙走遠了的背影,趕在他消失前跟了上去。
四溟湖南岸的市集臨着長生域東北,晌午時分,沿湖岸密密斜斜停歇着許多的遊船。船工船主們有些吃午飯去了,剩下的有的在船頭抽着旱煙,有的在岸邊白石台階上圍起來下連珠棋。塗月溪下了船沒敢到處亂跑,在旁邊瞄了眼下棋的,沒什麼意思就在不遠處的涼亭等蕭遙。兩人一會和就興緻勃勃地湧入了人群。
各色貨物琳琅滿目,蕭遙隻跟在塗月溪身旁走走停停,這并不是他們倆第一次一起逛春物節,可這次他忍不住想送她個小東西,隻是苦于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他們停在香物攤前試了白木香的香囊,玉蘭香的香膏,迷疊香的香粉,夜來香的香枕,最後暈暈乎乎被香氛缭繞地半醉半醒。
蕭遙說我聞着這個玉蘭香的就挺好,塗月溪傻笑着蹙蹙眉拉他走了。他們又停在一個老婦人手工雕琢的飾物攤前,蕭遙拿起一串沉甸甸粉豔豔的芙蓉石項鍊在塗月溪頸前比了比,晃了晃,甚是滿意。塗月溪從沒有戴過,搖搖手說不喜歡,轉眼看到角落上的一對口銜貓眼石的比翼鳥白玉耳珰,順手拿起來看了幾眼。那老婦湊過來,說姑娘好眼光,你看這貓眼清晰得活靈活現,這白玉潤美無暇,姑娘你戴最合适。塗月溪小心捧在手中,那貓眼線果然開合自如透着靈氣,心裡約莫着不會便宜,又放回了原處。蕭遙還想問那老婦人價錢呢,一把又被塗月溪給拽走了。
“我覺得确實很特别,你不喜歡嗎?”蕭遙問她。
“好看是好看,但這些東西多了也用不着。”她現在吃住都在移幻師府,自知這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省吃儉用為日後做好打算。
蕭遙沒想到她這方面的顧慮,心想着上次送她的那些,她根本沒動,這次她看中的,她總該會喜歡,便想着回頭趕緊去買了來。他要給她個驚喜,可走出了十幾個貨攤的距離他都沒找到機會,心裡又惴惴不安地,怕那對耳珰被人買走。正發愁,兩人路過一個五彩布的帳篷,入口處立着醒目的三個大字“潛夢術”,門口還有兩三個人排着隊。塗月溪好奇,上前去問,之後排在隊尾也不走了。蕭遙覺得也沒有什麼大礙,讓她别亂跑,他去去就來,别飛奔回賣耳珰的攤子。
塗月溪抱着一絲希望一個人站在隊伍的後面,直到她前面最後一個人都進去了蕭遙還沒有回來,她這才急了。她往人群裡望了又望,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遠遠地落入了她的視線,是那個男人,沒有了黑鬥篷兜帽的遮掩,無疑還是那張臉,她墊着腳尖想要定睛看個仔細,可那人已經轉了身。她想也沒想就要追過去,蕭遙忽地從後面拍了她一把,“你要去哪兒?”
塗月溪回身看是蕭遙,抓起他的手,略顯激動。
“我……我好像看見我夢裡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