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懷裡抱着手爐,後退一步,有些手足無措,看他一眼,眸底滿是動容,羞臊道:“殿下是個尊貴人,溫甯縱腳冷,也不能讓您親手為溫甯洗腳。”
姒嬰盯着她,問:“你認為,孤要為你洗腳?”
溫甯羞臊着臉,輕點了一下頭:“殿下好意溫甯心領了,隻是這等事,還是要下人來才是。”
姒嬰被噎了一下,吐出一口濁氣,道:“貓甯,你将自己過于高看了。”
他乃一國君主,兩朝更疊,不減他尊貴。
她不過是個郡主,竟妄想他這樣的一國君主為她洗腳!
溫甯這才意識到自己想多了,窘紅了臉,呆立在原地。
長喜辦事利落,抱着朱紅腳桶,放在了正堂官椅下,下人提着桶,将熱水傾倒了進去。
長喜走到溫甯身前,恭敬道:“郡主,小的伺候您洗腳。”
溫甯帶着窘态邁步來到官椅坐下。
長喜雙膝跪地,伸手就要去握她腳踝,卻忽然,手一頓,轉過頭看向一側。
院外大雪漸歇,大堂光線豁亮。
姒嬰一身白袍,在窗前長身玉立,因是背光而站,面上神情很是模糊。
長喜微微擡起頭。
一雙深邃的寒眸,俯瞰着他。
長喜對上他眸光一瞬,手放下了,試探問:“換個女的?”
姒嬰沒回答。
長喜懂了,起身就往外頭走,心底卻犯了難。
府裡倒也有幾位廚娘,隻是那幾位廚娘經年幹着粗活,粗手粗腳的,郡主殿下何等高貴的身份,她們哪能伺候得來?
溫甯本已做好了有熱水暖腳的準備,眼見這一主一仆的神秘互動,一頭霧水,問長喜:“你去何處,不是你伺候我洗腳嗎?”
長喜站住了腳,轉過身,向她恭敬解釋道:“郡主,小的是個粗人,怕伺候不好您,這就為您找個精細的丫鬟來。”
溫甯見院外雪也小了,蹙了蹙眉頭,道:“哪用這樣麻煩,我并不嫌棄你。”
長喜偷眼去看自己主子,低下了頭,有些委屈道:“小的知道。”
他看得出,郡主殿下是不嫌棄他的,嫌棄他的另有他人。
溫甯見他往姒嬰身上看,疑惑道:“殿下,他伺候我洗腳可是有什麼不妥?”
姒嬰臉上沒表情,頓了一下,慢聲解釋道:“男女有别。”
溫甯愈發看不懂他了。
明明是他先問她腳可冷,也是他令下人去為她買新鞋,也是他讓下人搬來熱水為她洗腳。
他做足了關心之态,熱水來了,他卻又說起了男女有别。
溫甯環視大堂,硬是沒能從這伺候的下人中,找到任何一個女子身影,隻得歎道:“那殿下到底要不要溫甯暖腳?”
姒嬰從來自尊身份,外人面前是臣子,屬下無不視他為國君,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思忖了一下,道:“你自己動手。”
溫甯站了起來,也面無表情地道:“不必了。”
她看出來了,殿下果然是徹頭徹尾的變了。
想不到他這樣的身份,也會拿她開涮。
她穿着半濕的繡花鞋,來到堂門前,道:“我生殿下氣了,要回府。”
姒嬰本是面無表情地模樣,聽到她直白的言語,眉眼間有了一些觸動。卻到底是放不下身份,來到她身後,道:“貓甯,孤這裡有樁交易,隻等你三日。”
溫甯怒然回頭看他,狠狠瞪他一眼:“莫說是三日,就是三十日,本殿下說了不同意就不同意!”
她說罷,不管外間雪還未停,直接出了姒府。
下人開了門。
滿天飛雪中,穆朝披着青綢披風,腰身勁挺,撐着一把黃油傘,等候在門前。
見她出來了,微微擡高傘面,露出一雙沉色的黑眸,仔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溫甯不等他打量過自己,直接邁步下了石階,來到他傘下,帶着怒氣道:“穆朝,我們回去!”
穆朝看過她眉眼,将傘完全傾斜在她頭頂,隐晦提醒道:“小姐,姒嬰姒大人……您還是離他遠些好。”
溫甯帶着氣呼出一團寒霧,擡眸看他。
黃傘下,他眉眼英氣,卻是沉穩之色。
溫甯看着他有些熟悉的黑眸,莫名心底的氣消了,眨了眨圓眸,問:“穆朝,平城之前,我是不是還在别的地方見過你?”
穆朝忙垂了眼眸,複噙笑道:“小姐,穆朝十五歲才拜到老爺門下。”
溫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唇角笑意,繼續問:“你與蕭雲毓一般大?”
下了這樣大的雪,街上空無一人。
皚皚白雪覆在平整的青石路上,隻有兩人踩雪聲‘咯吱’作響。
穆朝低着眸,唇角噙着一抹笑,良久才道:“是的,小姐。”
溫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靜的模樣,便移轉了視線,看向遠處白皚道:“先前我見過你幾面,第一次見你時并不覺你熟悉,自那次吏部地牢後,總覺你像一人。”
到底像是誰哪?
她平生見過的外人屈指可數,男子更是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