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是站在自己娘家這頭的,心知女兒性情,來到惠賢皇後身側,愁眉道:“待兩人成親了,甯兒還是這樣的孩子性,姐姐也不應再縱她,也該教教她怎樣做個太子妃。”
惠賢皇後愛憐看向溫甯,眸底帶着憧憬,搖頭:“錦兒,你我姐妹這一生,真得自由日不過是做姑娘那幾年。隻要你我還在一日,甯兒永遠做個孩子無憂無慮,又有什麼不好?”
她是做了皇後,可皇後也有做皇後的委屈。
她這一生不曾有過一個貼心的女兒,如今得了一個貼心的兒媳。雖是媳比親女還親,她經過的,已然過去了,萬不可讓她再經一遭。
平王妃與惠賢皇後不同。
她嫁人後,溫輔良在外一手遮天,在她面前事事愛重。況夫妻恩愛,一如新婚,除女兒性子執拗讓她操心,再沒什麼不圓滿的了。
她往兆帝身上看了一眼,知自己姐姐做了皇後以後不少委屈,想到庾景逸,失笑搖頭。
她是清楚的,自家夫君不是尋常的王爺。她女兒日後做了皇後,可不會像自己姐姐一樣受委屈,便道:“聽姐姐的。”
溫甯低着頭,臉紅得不能再紅了,卻沒忘道:“姒嬰,你放心,我與表哥的日後,并不影響我說過的話。”
姒嬰看她一眼,垂目不語。
兆帝眼看這監斬竟成了兒子與兒媳的訂婚之約,道:“輔良,姒嬰是殺是放,一切皆由你做主。然甯兒可是我大商的太子妃,朕不容她掉一根頭發絲。”
溫甯臉上的紅暈褪去了,擡起頭,向穆朝伸出手:“把刀給我,我還是那句話,父親要殺姒嬰,必要先過了我屍身。”
庾景逸收了禮,壓下滿心的喜悅,來到溫甯身側,對那四人道:“父皇母後,我與甯兒一條心,也要護姒嬰不死。”
兆帝見他也湊熱鬧,将眼一瞪,指着他:“你再給朕說一遍?!”
庾景逸唯恐被溫甯小瞧了,将脖頸一伸:“父皇也不是一次打我了,姑且再當着朝臣面再打我一頓。我爬起來,還是要與甯兒站在一起護姒嬰不死。”
溫甯收回手,也将脖頸一伸:“姨丈要打表哥,連我一起打。”
事到如今,大商朝最說一不二的四人也算認清了。
隻要過不去溫甯這一關,縱是閻羅王來了也帶不走姒嬰。
平王妃習慣在女兒面前唱黑臉,邁前一步:“甯兒,給為娘過來!”
正如庾景逸連親生父親也不怕了。溫甯早在得知姒嬰被自己父親盯上那一刻便下定了決心,螓首高昂:“不去!”
平王妃這就要上前,将她帶過來。
溫甯後退一步,喊道:“母親,姒嬰不能死。您縱将女兒帶走,姒嬰若死了,我便拉着表哥一起死。”
庾景逸跟着喊:“我與甯兒同生死!”
四人對視一眼,見那小情人比肩而立,一腔怒氣橫在心頭,思忖半晌,一起歎息。
兩人沒有說一不二的實力,卻有讓說一不二的人為兩人退步的能耐。
天家本有三子,兩子為大商捐軀而死,隻留老幺,最為不成器。
王家本有兩子一女,兩子死于陰謀,隻留老幺,集萬愛千寵于一身。
王家重女勝子,若兩子仍在不好說。
天家卻是三子,頭前兩子一個賽一個的人中龍鳳,但凡頭前兩子有一個活着,一國儲君斷不能給這最不成器的老幺。
兩家都隻剩一根獨苗,可繼萬頃沃土的金疙瘩。
一時之間,真就被拿捏了。
兆帝無奈道:“好,姒嬰無罪開釋,還回去做司天監少監。”
溫甯不樂意了:“那不成。姨丈與父親,一個是一言九鼎的萬歲,一個是一人之下的一字王,說殺他是你們,說放他還是你們。他不過是個臣子,縱心底委屈又能如何?
外面百姓不知内情,聽你們言他假冒功名必然信以為真,又聽你們将他放了,必言你們是因甯兒與表哥忍讓退步。那假冒功名的罪名還在他頭上戴着,父親來日又要為難他。姨丈可以放了他,卻要洗脫他罪名,給他補償。”
平王妃氣喊:“甯兒,為娘真要生你氣了!”
溫甯喊:“母親生氣女兒也要說。”
她問兆帝:“姨丈,父親沒證據白白冤枉姒嬰一場,又險些将他殺了,是不是有罪?”
兆帝往顧自搖頭歎氣的溫輔良身上看上一眼,威嚴問:“甯兒,你這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
溫甯将臉一扭:“我教不了姨丈,可若姨丈不肯處罰父親,我與表哥說不好為補償姒嬰做出什麼來。”
她在吏部地牢住了不少時日,将吏部從上到下的官員見了個遍。
那位掌管朝臣升遷的吏部尚書,大商的天官,與她父親私交甚笃。
她瞧那天官也不年輕了,又是含饴弄孫的年紀,回家享受天倫之樂有何不好?
庾景逸配合道:“父皇,甯兒言之有理。”
他去看溫輔良,有心硬氣一回,攜私指責他。
溫輔良憋了一肚子,隻看他一眼,他軟了腰杆子,隻得對自己父親道:“父皇,劉柏老了,三品的監正做了兩朝,也該退位讓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