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景逸看向姒嬰,臉色陰沉不定。
溫甯繼續道:“表哥不知,姒大人也是個可憐人,身體又弱。一如姨丈身側的公公,誰人不是一身疾症。這監牢裡陰暗,經年不見日頭,豈不又病一層?”
庾景逸面色稍霁,還是道:“甯兒,姒大人如何,與你并無什麼關系。至于賞景這等事,不論何地,我哪裡都陪你去得。”
溫甯嗔他一眼:“我本心就是想與表哥去的,偏表哥又去了王府。”
庾景逸徹底舒展了眉眼,低頭看她,承諾道:“甯兒放心,平王府我也不是日日都去,玉華湖賞景,我天天可陪你去。”
王叔、姨娘固然重要,可那層重要卻是因她。
溫甯卻生氣了:“表哥,難道将我父母排在我後面嗎?”
庾景逸坦然颔首:“自然。王叔、姨娘是長輩,我敬重他們。甯兒不同,你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再沒什麼能排在你前面。”
溫甯是想繼續生氣的,卻又被他哄開心了,望着他道:“我也是。”
姒嬰臉上沒了表情,擡頭繼續看窗。
少年少女情窦初開,似有說不完的情話。
姒嬰第一次不喜自己的耳聰目明。
兩人一起用完晚膳。
庾景逸要回東宮了,每次離開總是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
溫甯站在地牢門口,目送他身影漸漸消失,下定決心,這場恩,她定要盡快還完。
次日早朝。
兩陣營的朝臣照例彙報完國事,開始新一輪的争執。本就是一件沒人物證的事,全靠兩陣營的人磨嘴皮子。
庾景逸一改往日的能言善辯,罕見沉默着。
溫輔良人老成了精,靠近他,小聲道:“太子,他若死了,甯兒固然會傷心一場,又能傷心多久?”
玉華湖的事,不等傍晚他便知了經過。
情投意合的小情人,眼底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
姒嬰着實當死,竟讓他女淋了雨。
他女養尊處優,何曾那樣對一人好過,縱不是個真男人,也該殺!
庾景逸擡眸看他,道:“王叔,我答應過甯兒,定要救下他。”
溫輔良将臉色一沉,本想出口訓斥他一番,轉念一想,意味深長地道:“太子,可瞧見姒嬰容貌?”
庾景逸想到姒嬰那張臉,嗤笑一聲:“到底不是真男人,甯兒更愛本宮這樣強壯的男兒。”
男人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想到這裡,他認真打量起溫輔良。
王叔可是美男子,當年的溫府縱然是個高門庭,到底比不上文國公府。他姨娘也是眼高于頂的貴女,若說瞧上他出身,不大可能。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了,食色性也……
溫輔良何等心思的人,不肖問,隻看他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麼,頗有以此為傲的沾沾自喜,道:“太子沒猜錯,當年你姨娘隻是見到本王一眼,便連眼睛也看直了。”
庾景逸年輕,自然不曾親眼見證過。想到姨娘人品,王叔人品,一經對比,嚅嗫了一下嘴唇,也沒戳破他,問:“甯兒若生氣不理本宮,王叔可要負責?”
溫輔良一捋美髯,颔首:“包在本王身上。”
這場持續了半月有餘的假冒功名案,終于有了結果。
消息是吏部尚書來傳的。
溫甯坐在監牢裡,看着屏風後的姒嬰。
吏部尚書老态龍鐘地,向溫甯深深一拜:“郡主殿下,大商律令明文律令,凡有官員功名不實者,無論官位大小,定斬不饒。”
屏風後,姒嬰雙膝跪地,低着頭。
溫甯覺喉嚨有些幹澀,啜了一口茶水,這才說出話,道:“知了,謝尚書大人親來通禀。”
吏部尚書微微擡起頭。
她低斂了眉目,看不出傷心還是氣憤,隻是安靜坐着。
他差事辦完了,又向她深深一拜:“郡主殿下,臣告退。”
溫甯道:“翠微,送大人。”
吏部尚書回頭去看她,見她仍是端坐着,心中愈發疑惑了。
他乃天官,姒嬰一個從五品的小官,縱是舉朝不知的清貴之臣,也犯不上他親自前來通禀,誰要驕陽郡主有個好父親呢。
平王爺之意,他女尚且年幼,一時教姒嬰蒙蔽了,小官前去,若是一時鬧了起來,誰敢阻攔?
隻好請他這個天官親自前來,若鬧了起來,也好要他勸勸。
他向翠微道:“看來平王爺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宮裡有話,也有傳她是個驕縱性情的,果然是不可輕信謠言。
這樣的端莊持重,頗具其母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