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身影一頓,隻得停了腳步。
平王妃來到她身後,問:“你往何處去?”
溫甯高昂螓首:“去皇宮。”
平王妃冷笑:“你是誰的女兒?”
溫甯深吸一口氣:“溫甯固然是母親、父親的女兒,卻不願與父母同居住。”
平王妃眸底已有厲色:“你真是為娘的好女兒,明知前方是龍潭虎穴,也要去闖?”
溫甯轉過身,看她:“皇宮裡住着的是溫甯的親姨丈、親姨娘,大商國的萬歲與國母娘娘。不是母親口中的龍潭虎穴,他們是溫甯的親人。”
平王妃頻頻點頭,諷刺道:“好,好,好,他們是你的親人,為娘與你的父親便是歹人。”
溫甯頓感語塞,低下頭弱聲道:“我沒說母親與父親是壞人。”
溫輔良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忙上前緩和母女關系:“夫人,甯兒平日最是乖順聽話,隻是一時氣急了才想去皇宮。”複又叱溫甯:“萬歲與皇後愛疼你,還能比過你親生的父母?!”
他站兩人中間,一手拉一人,笑道:“夫人啊,甯兒還小,誤信了什麼話,迷了心竅也是沒準兒的事。”
平王妃冷眼看他:“誤信了什麼話?”
溫輔良不敢将朝廷上的事告知自己夫人煩心,讪讪道:“也沒什麼。”
溫甯見父親不敢說,直接道:“母親,父親要殺朝中一位清貴之臣。”
平王妃皺了眉。
她知曉自己夫君的心性,自前朝覆滅後,兩人帶獨女前往平城,就是為了躲開前朝與今朝的紛争。
當年他可是親口應允,自此後,縱回京城也不再參與朝政。
她看女兒,問:“叫什麼,因為什麼?”
溫甯馬上道:“母親,他叫姒嬰,是舉朝不知的清貴之臣。父親定說他假冒秀才之名才做得官,而今必要拿這項罪名處死他。”
平王妃又看自己夫君,問:“他當真假冒秀才之名,才做得官?”
溫輔良哪敢對自己夫人說謊,飄閃着視線,含糊道:“别的不說,他的确欺君罔上,居心叵測。”
平王妃了解他,笑了:“前朝換今朝了,你若再拿前朝的手段對付今朝的朝臣,我可不樂意。”
前朝暴君當政,當亡!
可她這夫君,因為一些恩德,未必真就希望前朝亡了。
他心牽前朝,卻非前朝的帝王,而是單獨的那一小撮人。
溫甯聽出來了,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父親,質問:“父親果真冤枉了姒嬰?!”
溫輔良解釋道:“甯兒,為父可沒冤枉他。他居心叵測欺君罔上,心懷歹意擾亂朝綱,哪一樣不當死?”
溫甯氣得一把将他推開:“父親當女兒是三歲稚童不成?!父親若無證據僅憑揣測就要定他死罪,女兒定與父親将官司打到姨丈面前,讓姨丈來評評這個理!”
溫輔良看看自己冷笑的夫人,又看看眉眼含怒的女兒,算是知了自己落了個兩頭不讨好,将袖一甩,道:“本王沒錯!”
姒嬰必死不可!
平王妃微微一笑,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道:“甯兒,出去。”
溫甯一撇嘴,很是聽話,轉身就走。
很小的時候她就清楚。
男主外,父親在大事上可以說一不二。女主内,母親可以決定哪件是大事還是小事。
諸如國家大事,外頭聽是唬人,也算是家事。既然是家事,自然是由母親這個女主人來做主。
溫甯滿心以為,姒嬰的事有母親在必是解決了,便回了驕陽殿。
外頭入了夜,下人來傳:“小姐,該用膳了。”
溫甯抱着貓,正在吃庾景逸帶來的點心,聽到這話,連點心也不吃了,放下貓,滿心歡喜地去了側殿。
側殿殿門大開。
侍候的下人站立兩側,垂首肅立。
大殿裡,宮燈徹亮。
兩張長桌拼合一起,桌上擺着八九十樣菜肴。
溫甯坐了下來,問:“父親,姒嬰……”
平王妃端起一杯香茗,淡淡打斷她:“甯兒,食不言。”
溫甯蹙眉道:“可父親若不給女兒一個準話,女兒什麼也吃不下。”
溫輔良溫聲哄勸道:“甯兒,先吃東西。”
溫甯瞪他:“父親先說明白了。”
溫輔良站起身,來到她身前,将玉箸撿起,遞給她:“甯兒,自來京城後,我們一家人還未能好生吃頓家常便飯。夜已然晚了,吃完東西,明早起來,為父什麼都告訴你。”
溫甯将頭一扭:“父親不說,女兒不吃。”
平王妃将香茗一擱,出了一聲悶響。
父女一起打了激靈。
她道:“用膳。”
溫輔良忙回自己坐席,溫甯忙正襟危坐,拿起玉箸後小聲問:“那吃完了東西,母親能讓父親告訴女兒嗎?”
平王妃端莊而坐,拿起玉箸夾了筍條放入嘴裡,緩慢咀嚼着東西,并不作答。
溫甯偷眼看她,見此也不敢再問。
晚膳在沉默中結束,平王妃才放了箸,溫甯馬上站起身,期待問:“父親打算怎樣處置姒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