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長在愛中、福中的女兒,最知如何愛護一人。
姒嬰不認為自己有心,也不認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這份愛護之心,打動不了他。
天色近晚。
溫甯趴在庾景逸背上,問:“表哥,你說父親回府了嗎?”
吏部回平王府的路程不甚遠,庾景逸背着她,故意繞了遠路。
從次等尊貴的右街,走到最尊貴的左街,路上也有才忙完公事的官員回府。路上見了兩人認得庾景逸,不認得溫甯,紛紛駐足觀瞧。
兩人身影遠了,官員們各個心底驚歎:太子殿下好大的膽!
這姑娘好生貌美,可若憑着天仙下凡的美貌便想入皇宮,隻能落個慘死宮闱的下場。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這樣不知深淺,不知要連累全家嗎?
末了,帶着為臣之心,又感慨:太子殿下若能硬氣一場也好。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萬歲那樣的氣概,怎生出個膽小的儲君,偏還隻生了他一個。
庾景逸遲遲沒回她,直到到了平王府,蹲身将她放了下來,不自然道:“甯兒,本宮就不進去了。”
他眼神好,去吏部的時候,瞧見了王叔在吏部衙門口。這會兒必然是回府了,他若進去,縱有娘娘攔着,那打王叔必要撺使父皇來。
溫甯疑惑道:“可是表哥,我還沒看到父親呢?”
庾景逸卻怕自己走晚了,看門的家丁通風報信,匆匆撂下:“王叔在府裡。”便跑了。
溫甯見他落荒而逃,氣得跺腳:“表哥怎這樣膽小!”
她一轉身。
溫輔良一身紫蟒袍,正向府門闊步而來。
溫甯看到自己父親便有氣,氣勢洶洶地進府攔住他,問:“父親要殺姒嬰?!”
溫輔良卻避開女兒,向府門外看,隐約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落荒而逃,咬牙切齒道:“甯兒,你先留在府中,為父這就入宮去。”
他是何等的聰明人,回府不見女兒,細一思索便想清了。
太子為翻案,竟将自己女兒帶去了吏部地牢。
那是何等贓污之地,他金尊玉貴的女兒,安可去那種地方。
溫甯見他要走,小跑來到他身前,伸開雙臂攔住他,怒氣沖沖地問:“父親要去何處?!”
溫輔良見女兒不讓自己走,歎道:“甯兒,庾景逸是個壞小子,你定是教他帶累壞了。姒嬰的事是大人的事,與你無關。”
姒嬰來曆不明,近些年的朝堂不穩,與他脫不了幹系。
他如此年輕,卻有如此的心計,若不及時鏟除,必成大患!
溫甯哪肯放他離去,道:“怎就與女兒無關?父親,姒嬰不能死。”
溫輔良神情一肅:“甯兒,他為害群之馬,居心叵測,必須死!”
溫甯氣出了眼淚,将眼一閉:“好,父親要殺姒嬰,無妨先殺了女兒。”
溫輔良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擒住她手腕,厲聲逼問:“甯兒,你老實告訴為父,你知道些什麼?為何定要護他?!”
溫甯何曾見過父親這樣嚴厲的模樣,吓得睜開眼。
卻見溫輔良眉眼冷厲,暗含殺氣。不禁後退一步,眼淚掉了下來,顫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隻清楚一點,姒嬰不能死。”
溫輔良又向她逼近,厲聲道:“甯兒,為父素來愛疼你,然姒嬰不是一般人。你若老實告訴為父,為父可與你商量放他一馬,否則,為父必殺他不可!”
溫甯驚白一張芙蓉面,猛地将他推開,擦去眼淚道:“随父親要對他如何,他若死了,女兒絕不苟活!”
說罷,轉身便要出府。
溫輔良忙追了上去,問:“甯兒去何處?”
溫甯腳步不停,冷聲道:“父親何時不願殺姒嬰了,女兒何時回府住。”
溫輔良一把抓住她,見她芙蓉面微白,雙眼眼圈泛紅,無奈溫軟了眉眼,哄道:“甯兒,皇宮不是個好地界兒。你先随為父回去,姒嬰的事,咱們父女兩人再商量。”
溫甯也不是真心想回皇宮居住,況沒帶溫景甯,問:“那女兒随您回去,您可能不殺姒嬰了?”
溫輔良隻想哄她先回府,道:“可以商量。”
那事,他是查出了真相,卻沒确鑿的證據。但凡有一樣确鑿的證據,他可容他好生住在監牢裡。
溫甯勉強滿意了,不忘叮囑道:“姒嬰準是被父親冤枉了。父親這樣的身份,怎好冤枉他,定要徹查清楚了。”
溫輔良不過是抓住了他尾巴,仗着強權猜測出一點真相罷了。是不是冤枉,他心底也不敢作保,哄着溫甯道:“你将為父當成了什麼人?為父何需冤枉他這樣一個小臣?”
溫甯有些不信:“那父親為何定要殺他?”
溫輔良理所當然道:“他欺瞞君上,為父怎就殺他不得?”
說話間,他将溫甯帶入了王府正殿。
溫甯氣道:“父親怎知他沒提前告知姨丈?”
平王妃從側殿走了出來。
溫輔良頓時有了底氣,松開女兒手,道:“縱告訴了也是有意欺瞞,既成事實,便要問斬!”
溫甯氣得轉身便走。
平王妃威嚴喊:“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