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恒說出了林舒歡的疑惑:“那蠱蟲剛入你體内,恐怕不好逼出,等過些時日應當就可以了。”
“那,過些時日,三叔,就有解藥。”林舒歡開心道。
“并沒有這麼簡單,方才我聽那殷大夫講,就算逼出,也活不了多久。”楊恒心事重重道。
林舒歡聽罷,眼神黯淡了下來,繼而又問道:“楊叔,那血蠱,煉制可難?”
楊恒點頭,歎了口氣道:“難,要是不難,也不必愁成這樣,這八年才煉制一蠱,所需材料之難……罷了,這幾年千防萬防,誰曾想到竟毀于内鬼之手。”
“可,那許大夫,是受誰人——”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罷了罷了!”
楊恒怒恨加交,但不知想到了什麼,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重重歎了口氣:“事已至此,再去怪罪誰也無用,隻能再想辦法。”
楊叔的态度很奇怪。
就算林舒歡再不懂,也知道如今蕭家有一個左相,兩個将軍,都是實權在手,權勢滔天。
如今三叔被人毀了多年煉制出來的解藥,而楊叔的态度是明明猜到誰動的手,卻多了幾分無可奈何的意味。
能讓蕭家都無可奈何的,能是誰啊。
等楊叔走了,林舒歡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正準備睡下時,突然發現桌案上有着兩個玉核桃。
這玉核桃她見過楊叔經常在手中把玩,這會兒定是落下了。
進來伺候的良兒也看見了,正打算要給楊恒送去,林舒歡起身道:“我去、送吧。”
她方才也忘記問楊叔了,不知要在這豫園待多久,本來隻是脖頸受了些皮外傷,可如今應該是要待上不少時間了。
良兒帶林舒歡去臨淵閣,門口看守周嶼見到林舒歡一愣,繼而沒多說什麼就帶她進去。
走過白石小道,上了台階,林舒歡就聽到屋内殷大夫的聲音:“侯爺,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一試,血蠱在林娘子體内,不如試一試拿林娘子的血——”
“我向來不欠人,”蕭牧野的聲音冷戾,“不過是再忍八年,何須多言!”
“可侯爺……這不單單是忍痛,恐怕到時您的身子……”
周嶼也聽到了,看了一眼林舒歡,低頭抿唇敲響了屋門:“侯爺,林娘子來找楊叔。”
過了一會兒楊恒出來,林舒歡把玉核桃遞給他,又問道:“楊叔、我得、在豫園、待幾日?”
楊恒接過核桃的手一頓,繼而爽利收回認真道:“明日就可以走,你放心,林娘子。”
林舒歡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榻上左思右想沒睡着,最後起身開門輕聲喊了在守夜的良兒:“我想、要一把刀,鋒利點的,還有,一隻碗。”
要很鋒利,她怕疼的。
待良兒拿來,她坐在桌案旁,狠狠心咬咬牙一下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娘子!您這是在做什麼!”
良兒怎麼也沒想到這林家娘子突然讓自己拿刀與碗是要割腕取血,下手還這般利落,全然看不出是外表柔弱的樣子。
林舒歡笑笑,看着自己的血一點一點滴進碗裡,輕聲道:“我試試看。”
取完小半碗血後,林舒歡都沒想着包紮就趕緊拿着碗去豫園的菩提居。
看守的還是周嶼,他見到昏暗之下還有人提燈而來,等見到是林舒歡,明顯吃了一驚,她再走近些,周嶼看清了她手中的碗,心中情緒複雜萬分。
“周大哥,我、可以、進去嗎?”
林舒歡問道。
不可以。
按規矩,她不可以進,聽侯爺的意思,她更不可以進。
周嶼面色複雜至極。
可如果真的能救侯爺呢?
周嶼猶豫片刻後,還是偏過了身子,給林舒歡讓了路。
菩提居除了周嶼守在門口,空無一人,林舒歡有聽楊叔說到今晚三叔就要用到藥,那可能今晚就是三叔發作的日子。
林舒歡靜悄悄地開了屋門,踏着灑入屋内的月光一步一步走向内屋。
簾帳飛揚,可見床榻上高大的身影蜷縮成一團,顫抖不已,還從喉嚨裡發出痛苦的沉聲低吼。
她從未見過這樣子的三叔,以前她見到的三叔,不論是外貌還是氣場,都是人群中最顯眼的,可現在仿佛在人前的那些都不見了,隻剩下一身的狼狽與苦痛。
楊叔說,那藥用了八年制成,也就是說八年以來,三叔都是這麼過來的。
林舒歡慢慢走近,而一走近,蕭牧野就察覺到什麼,銳利而陰戾的視線直直看了過來。
眼睛猩紅至極,面部猙獰可見。
他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氲着無邊的怒火,低沉道:“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我是,自己來的。”
林舒歡沒有被吓到,而是鼓起勇氣回道。
說完這句話,林舒歡将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放在蕭牧野的床榻上:“你要,喝血嗎?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