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野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發脹。
不僅如此,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發都在如針紮的刺痛,并非一陣接着一陣,而是沒有停歇,洶湧奔騰而來。
他幾乎就要耗盡自己所有的精神,這時林舒歡卻過來了。
他透過被汗水浸濕的眼睫,模糊混亂地看見她就這麼蹲在自己的榻前,将碗放在自己的眼前,那碗裡有小半碗血。
心口一瞬脹得生疼,他說不出那是什麼,唯一感覺到熟悉的就是怒火:“我不喝!拿走!滾出去!”
怎麼能不喝呢!
“三叔,你好歹、喝一點,”林舒歡勸道,“指不定,對你,有效呢。”
“我說了,我不喝。”蕭牧野疼得連字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他顫抖着身子,轉過來看林舒歡,“别逼我灑了。”
“怎麼能灑!”林舒歡連忙把碗拿過來護在懷裡,“三叔,我聽到,你說,不喜歡欠人,可我受過,你的恩,你就當,我還恩,便好。”
蕭牧野冷笑:“我何須你還恩。”
這個人怎麼比裴景瑜還固執還油鹽不進呢!
喝一口又怎麼了,隻是喝一口就能緩解他現在身上的疼痛,他何必這樣苦撐着!
林舒歡剛想說什麼,就見蕭牧野已經強撐着身子站起來了。
他一身白袍被汗水浸濕,鬓發處也都是淩亂濕漉的碎發,他眼神冷戾銳利如野獸,就算是現在這般狼狽,林舒歡還是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
而這個危險氣息,林舒歡似乎感到一絲絲的熟悉。
正當她回想到底是為什麼熟悉的時候,蕭牧野已經起身,低沉沙啞的聲音道:“來人,把周嶼一幹人等給我綁起來。”
綁周大哥他們幹什麼?
林舒歡意識到不好,趕緊問道:“三叔,為何,要綁,周大哥?”
“周大哥?叫的好聽,”蕭牧野薄唇微起,含盡嘲諷,眼内皆是陰冷一片,“他不聽上令,私自放人進院,難道還不該綁?”
可,可……
林舒歡想說什麼,可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見幾名侍衛一下就把周嶼等人綁在菩提居庭院中央。
一個一個跪成一排。
蕭牧野已經出了院子,那身子顫顫巍巍,聲音卻堅定冷漠無比:“行軍仗。”
“三叔!”
林舒歡連忙跑到蕭牧野旁邊,可他一臉的冷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庭院中央已經有人搬來了長闆凳,周嶼與其他人都沒有反抗,任由被其他侍衛給綁上闆凳。
看來剛剛周大哥的猶豫是已經想到了會有這個時候。
隻是還是想讓她試一試。
林舒歡突然明白為什麼剛剛過來菩提居,周嶼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讓他過去了。
周嶼等人被綁上闆凳後,就開始被行軍仗。
那長長的一仗下去,一排的悶吭頓響,可誰也沒有喊一聲叫一聲。
林舒歡之前聽說過這樣的軍仗,那是二十仗下去就會死人的,皮也不會破,可裡面的骨頭和肉都會碎成渣滓!
“周大哥是,好心!”林舒歡看不下去了,連忙道,“三叔,你就,就饒過他們,是我的錯,我,硬要來的!”
蕭牧野滿腔的血氣上湧,也根本不想聽林舒歡說什麼。
幾仗下去,周嶼頭上都是薄汗,已經有些人撐不住開始吭聲。
林舒歡一轉頭就能看見蕭牧野那蒼白的臉陰沉着,她不懂他!大家都在關心他!他為何要這樣?
“你太冷血無情了!”林舒歡忍不住喊道。
這一句喊聲響徹了整個菩提居,連行刑的人都停了下來。
“周大哥,放我進去,是想着,能救你,”林舒歡道,“我過來,也沒有,别的意思,你之前,幫過我,我也幫你,那不是,很正常嗎?”
“罵人的嘴真利索。”
蕭牧野的滿腔的血氣上湧,但還是撐着冷聲道:“本侯讓他救了嗎?讓你幫了嗎?是我蕭牧野跪在地上求你們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喂我血救我這條命?”
“你的血是有多珍貴無比,我還一定要喝?我不喝,一樣能過得了今晚!”
“所以,林舒歡,”蕭牧野那雙漠然的眼看着林舒歡:“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他說的都是什麼話?
林舒歡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護得好好的碗,裡面是她剛剛集好的血。
其實她很痛。
她的手臂本來就有傷,脖子上也有傷,其實身上哪裡都疼。
放血的時候也是很疼的……他是不要,可他不是很痛嗎,她想着,如果用她一點點血喝一點點痛換他極端的痛苦,那也是值得的。
畢竟三叔人很好,以前還幫了她。
可她錯了,他人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