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後,林舒歡連忙鑽進草叢去找這罐藥膏,讓巧慧在草叢外候着。
天色昏暗,這瓷盒也是青綠色的,丢進草叢仿佛就融為一體了。
林舒歡找了很久,找得腿上都是被蚊子咬的包,才找到藏在懷裡。
回到平章院,她扒拉了兩口飯,就讓曲嬷嬷給她塗這個藥膏。
曲嬷嬷把這個精緻的小瓷盒放在手心端詳着:“哎喲,這樣的小盒子,真是從未見過。”
說着,打開瓷盒,擓了一點在手心,再抹向林舒歡的手臂。
藥膏一上身,林舒歡就感到了陣陣涼意,身子抖了一下。
“涼吧,”曲嬷嬷用拇指摩挲着林舒歡的手臂,将藥膏搓熱,“方才一碰就覺得涼,奇了怪了,這東西也沒在冰窖裡,怎的就這麼涼,想來怪好的。”
“說是、對疤痕、很好。”
今日林舒歡本來不打算收的,因為傷藥她這裡都有,裴伯父也差人送了不少過來,但蕭四郎君說這是治疤痕的。
哪個女子不愛美呢,林舒歡也是愛的。
之前她最擔心手臂上次會留疤,現在就有了這盒。
“我給娘子好好抹。”曲嬷嬷聽罷,也很高興,一點一點在林舒歡傷痕上抹着膏藥。
曲嬷嬷的手法很輕柔,林舒歡沒有感覺到一絲痛意,反而覺得很舒服,不一會兒便睡去了。
再醒來時,已是天亮。
這日林舒歡還在用早食時就收到了一張請帖。
發帖人是裴令儀,大緻說是慶豐樓出了台新戲,三日後她在那裡擺了一桌,誠邀一起去看戲。
“巧慧,收起來吧。”林舒歡把帖子給了巧慧,接着繼續舀着自己的山藥粥。
“娘子,這是要拒了嗎?”
林舒歡嗯嗯了一聲點頭,又把帖子拿回來,用指頭指着帖子中的‘慶豐樓’三字道:“這是、陳家的,他們說要、看戲,我要是去了,我就是、那台戲。”
巧慧明白了,憤憤地收起帖子。
下午齊園放了學塾。
裴令儀對林舒歡道:“今日侯府到了一批吳門‘把鲊’,母親說讓你一道去松錦院用晚飯。”
這‘把鲊’倒也不是什麼稀有物,但稀有的是吳門‘把鲊’。
吳門的比其他的魚肉更為緊實,味道更為鮮美,一把就值數百兩銀子。
回了裴府,林舒歡與裴景瑜、裴令儀一道到了松錦院。
溫氏趕緊招呼人坐下,不一會兒側堂的圓桌上都擺滿了豐富的菜肴。
“你們父親在衙門,晚些回來,我們先吃,”溫氏先起身,親自夾了一片‘把鲊‘給林舒歡,“舒歡多吃點。”
林舒歡看着碗裡的魚肉道:“謝謝、裴大夫人。”
“還叫裴大夫人呢,早與你說了就叫伯母,你這孩子客氣得很,上回雲骁的事,是伯母不對,伯母未弄清楚情況,讓舒歡受委屈了,伯母向舒歡道個歉。”溫氏柔聲道。
林舒歡連忙搖搖頭。
而溫氏說這話的時候,林舒歡也看到了裴景瑜眼中的淡漠更甚。
他定是極不開心的,林舒歡想。
他前一日就說裴大夫人給了她台階她未下,是她的錯,如今她非但沒有向裴大夫人過來斟茶認錯,反而是裴大夫人跟她說抱歉來了。
他肯定又會覺得她太不懂事,不是裴家合格的兒媳。
林舒歡緊緊握住手中的筷子。
以前想到這些,她都會很認真的反思自己的,哪裡做的不夠,下一次一定要多加注意,再也不能惹景瑜哥哥與裴大夫人不快了。
她以前,真的是步步小心,時時在意。
她想得入神,也沒注意别人在說什麼,突然肩膀處被拍了一下,裴令儀問起了林舒歡:“怎麼樣,這吳門‘把鲊’好吃嗎?”
也沒等林舒歡回答。
她便對溫氏道:“娘親,我三日後在慶豐樓擺了一桌,還請了舒歡一起,舒歡,你會一起去的吧?”
最後一句話,裴令儀轉向了林舒歡的方向,笑着問道。
這笑意讓林舒歡感覺有點瘆得慌,她下意識想說:“不……”
但這時溫氏開口道:“如今天氣好,日頭也不曬得慌,過些時候熱了,想走出去都難,你們這些日子都悶在府裡,确實出去看看逛逛也好。”
說完這話,溫氏又對林舒歡道:“你性子靜,但也别整日在屋裡頭,回頭悶出個好歹,我也沒辦法向你父母交代是不是?”
林舒歡聽到溫氏搬出父親母親,就知道這事是躲不掉了。
回到平章院,林舒歡開始翻箱倒櫃,巧慧問:“娘子你在找什麼?”
“解酒的藥、還有一些布……”
林舒歡說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把能想到的都想了,就擔心三日後在慶豐樓,陳雲骁他們會想辦法把自己灌醉了或者被迫喝下什麼奇怪的東西。
林舒歡準備了好些,藏在了袖子裡。
到了三日後,林舒歡與裴令儀上轎去慶豐樓。
到了慶豐樓門口,即将踏進去時,裴令儀開口吩咐:“蘭喜,我們也不需要你們伺候着,你帶着巧慧四處逛逛吧,三個時辰後再過來等着。”
巧慧剛想說不用,她要跟着娘子,就被蘭喜強行拉走了。
林舒歡見蘭喜如此強硬的态度,一下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便不再往慶豐樓走。
“現在要走,是不是太晚了?”裴令儀道。
她的話音剛落,林舒歡就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兩個小厮綁住。
她想喊出聲,很快就有一團布狠狠塞進她嘴裡。
她有想過他們可能會對她做什麼。
可沒想到是在人來人往的慶豐樓門口,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麼直接把她綁走了!
不一會兒,布團的迷藥發揮了作用,林舒歡很快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來時,林舒歡腦袋一片昏昏沉沉,眼前虛無黑暗一片。
她本以為是自己還沒清醒,可很快意識到,是這裡,本來就這麼黑。
“唔……”林舒歡使勁動着自己的手,想掙脫繩索,可根本掙脫不了,反而手腕上被磨得一片血痕。
連帶着胳膊上的傷痕也開始疼痛。
疼痛在蔓延,暗色也如黑水一樣要将她淹沒,身子根本得不到任何動彈與伸展。
她被困在一個狹小又窒息的地方。
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沉重又急促的呼吸聲。
越來越重,越來越急。
她不想死,她還想見嬷嬷,還想見巧慧,而且再過些日子,父親母親就要回來了。
林舒歡開始撞她能觸碰到的任何地方,盡管手臂上的傷還在發疼,但她根本顧及不了這些。
一下。
兩下。
……
一下比一下重,一聲比一聲響。
‘咣當!’
林舒歡撞出了櫃門,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手臂的傷被壓到,疼得她一下蜷縮成一團,根本沒顧及這時這個廂房的屋門也被打開。
林舒歡疼得視線模糊,還有一層水霧覆在眼前。
她聽見沉穩的腳步聲逐漸走來,一雙黑色烏皮履進入她的視線。
進屋的蕭牧野看到眼前倒在地上的林舒歡。
身上的衣裳淩亂,纖細脖頸處汗水涔涔,泛着粉色,而那雙眼眸水霧漣漪,直直地、巴巴地看着他。
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指望。
蕭牧野壓住升起的奇怪感覺,薄唇微啟,聲音淡漠而又低沉:“怎麼每次見到你都這麼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