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蕭牧野的這句話,裴穆川也覺得這主意好,立刻叫人拿茶水來。
陳雲骁被同窗扶着起身,臉上滿是不屑與氣憤,一字一頓道:“要我給她磕頭認錯?想都别想!”
說完,就狠狠撥開人群要走。
“站住!”裴穆川揮手讓小厮把陳雲骁攔住,厲聲道,“今日你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你認了一切都還好說,不認,本侯親自去陳家找你父親要一個說法!”
陳雲骁頓住腳步。
許久之後,一把推開攔住他的小厮,不甘地轉身。
“舒歡,你坐這裡。”
裴穆川把林舒歡帶到主位,繼而讓陳雲骁也上前。
陳雲骁看着比她高了一截的林舒歡,恨不得把她拽下來,再打她一巴掌。
今日要不是她胡說什麼,他怎麼會到這個地步?
居然還要他給她磕頭敬茶認錯,她承受得起嗎!
陳雲骁心裡氣憤與郁悶都快爆炸,可還得死死壓下去。
他滿腔的不情願,身子挺得直直的站在那裡,沒有一點要彎下腰的意思,更别說曲下那高傲的膝蓋。
“你今日不跪不認錯,本侯就等在這裡,别想就這麼過了。”裴穆川道。
陳雲骁恨得後槽牙都要咬碎,可不得不照着裴穆川所說,緩緩屈膝。
可随着膝蓋彎曲越多,他便越能感覺到身後的目光越來越炙熱。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出醜,盯着他給林舒歡下跪認錯,是不是以後别人見到他,都會想起這一幕來?
那他怎麼擡起頭做人,沒有人會瞧得起他,指不定還會背地裡嘲笑他!
陳雲骁的心又氣又怒又焦灼,可到最後,所有的焦灼與憤怒都化為無能的絕望。
他眼下根本任何沒有退路……
罷了!
陳雲骁一咬牙,一把跪了下去,先是單膝砸到了地面上,發出了‘砰’的響聲,随之是雙膝跪地。
“林舒歡,抱歉,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他終于被迫彎下了腰,放下了傲慢的自尊心,向他以前任意欺辱的對象低下頭認錯。
身後的人群發出一陣騷動。
陳雲骁居然真的下跪認錯了!
這可是陳雲骁,向來不可一世,要他認錯比殺了他還難,現在居然真的在認錯,還是跟林舒歡那個傻子認錯!
陳雲骁佯裝不在意身後的議論,死死咬着牙把喉間湧上來的氣往下吞,接着飛快地磕了三個頭。
一個比一個快,一個比一個響。
到最後一個時,血都已經湧到了腦門處,他的眼前一片黑。
但是這還沒有完,他還得敬茶。
磕頭都已經磕了,敬茶算得了什麼?
陳雲骁隻能這麼安慰自己,沉着臉拿起茶碗跪着遞給林舒歡,道:“對不起。”
可陳雲骁都遞過去很久了,林舒歡還是沒有接。
陳雲骁壓着怒氣:“你到底喝不喝?”
林舒歡認真地搖頭,率直道:“我不喝。喝了說明、我原諒你,可我不會、原諒你,所以我不喝。”
“你!”
陳雲骁死捏着茶杯,瞪着林舒歡。
林舒歡沒有怕,依舊堅持自己。
“舒歡,你還要雲骁做什麼,你可以說,這件事是他的不對,伯父幫你。”裴穆川道。
林舒歡沉默了一會兒,回:“不用他做什麼。”
裴穆川奇怪了,開口:“那……”
林舒歡看向裴穆川,真誠道:“伯父,不是所有的事,道歉就能得到原諒的。”
她盡量每個字說的慢,也把話說完整了。
裴穆川明白林舒歡的意思了。
現在雲骁道歉也道了,至于舒歡不想原諒那也情有可原。
這事,他做主就到此為止了。
舒歡身上的傷他本來打算讓府上的大夫馬上給她看看,但舒歡想先回平章院再叫大夫,也便随她去了。
等人都走後,裴穆川覺得抱歉與些許丢人,對蕭牧野道:“牧野,今日實在是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
“客氣了,”蕭牧野緩緩起身,又加了個稱呼,“表兄,都是一家人。”
裴穆川一聽到這稱呼,頓時高興了起來,哎哎了兩聲:“是、是,都是一家人,你能這麼想那就太好了!看這天色不早了,真要現在就走嗎,還是留下吃頓便飯,我把景瑜、還有二房三房的孩子都叫上,我們自家人吃個團圓飯。”
“事情已經商量完畢,回府還有不少公文,”蕭牧野聲音淡淡,“叨擾府上兩日已然覺得不安,便到這裡了。”
蕭牧野說話不像朝廷許多臣子迂回婉轉。
在軍中數年,他習慣下發指令,一句話結束便不會用兩句話,日常說話都有着強勢與不容反駁。
如此,裴穆川也不好多留。
蕭牧野沒有讓裴穆川與溫氏相送,而是自個兒出了明賢堂,往裴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處走廊時,蕭牧野突然停了下來。
他轉身,看向跟了他一路的那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