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孩子吧。”夜晚的花園裡,冰涼月光灑在平淡的的石凳上。
我把帽子摘下來擋住自己的臉,假裝沒聽到她說話。
“雖然你剪了短頭發,瘦瘦的,臉上的雀斑也擋住了你的神色,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可我還是看出你是女孩子了,靠女人的直覺。”她收了收裙擺,坐在了我的身邊,蓬松的卷發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隻能透過帽子的空隙去偷看她,卻被她的澄澈的眼眸捕捉。
她的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
—————————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回家———那富人家裡實在是太美好了,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可以躺在花園的石闆上,隻用躺在那裡。
回到家就看見母親在床上呻吟,我驚訝地跑過去——我驚訝于母親居然願意躺在那個又潮又悶又重還不怎麼幹淨的鐵一樣光滑的被子下面。
“母親你怎麼了?”我走到床前,帶着十分的關切問。
“你在巴登老爺家過得怎麼樣?”看來母親更關心我。
“這才兩天,我在那裡過得很好。”
“你能來看我我就很安心了。”母親艱難地揚起手,想要慈愛地觸碰我,“我昨天在做工的時候突然兩眼一黑倒了地,應該是積勞成疾,多虧了溫妮芬小姐的悉心照料,你一會去看看她吧。”
“那您就不要再操勞了,這個家有我就完全夠了。”
母親高興地兩眼放光,她慢慢地摩挲着我的右手,而我隻想趕緊逃離。
溫妮芬一家住在我家隔壁,她大我兩歲,經常去富人家做些洗衣紡織的活,大概是她太柔和了,那些雇主總是會找借口克扣她的工資,或者直接将她趕出家門。
我正坐在樓梯上發呆,這位好心腸姑娘就自如地坐在我身邊。“你母親還好嗎?下午我正好來你們家借點東西用,舒爾茨女士從凳子上起身的時候突然扶着額頭呻吟,我将她攙到床邊後稍微照顧了一下就離開了。”
“隻要不做工就身體還好,一操勞就會暈倒。”我禮貌地寒暄了一下,“你們家情況還好嗎?我聽說先生求了個抄書的工作。”
她拘謹腼腆又帶着苦澀地笑了笑,“不太好,父親拿着工資去喝酒了,不過還是有一些的。”
“……”我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要決定去當妓女了。”輕飄飄的話,因為說話的人已經放下了自尊。
“沒這個必要吧,你不是還能做工來着。”我很震驚,因為我完全無法将芬和妓女兩個字聯系起來。
“做活得錢太少了,我們家一共有三個孩子,剩下的兩個孩子又沒辦法賺錢,母親一個人完全不夠,父親……”她已然放下了所有。
“這……”我着急地撓了撓頭,将兩銅闆放在她手心裡,“我…工資…你…沒……你别去,行嗎?”我焦躁地站起來,口齒不清地表達着,眼睛不知道要看哪兒。
她好像有話要說,但她醞釀了太久了,我很害怕,我快速逃離了那個地方。
直到夜裡我都無法安穩入睡,我與冰涼的地闆隻隔着一張草席,那草席什麼也阻擋不住,來自地闆的潮濕的腥臭味,還有蟲子在光滑的石地闆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