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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姐姐也死了嗎。”星期二問。
我看着随意用石塊充當的墓碑,隻覺得難過。
“我都知道了,你别哭了,”星期二平平靜靜的,“我要去找木匠叔叔了。”
哭,鬼魂也會哭嗎?眼淚落在手臂上,我愛的人離我而去了
“你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理瑟莎過來了,“之前一靠近你就感覺靈魂要跑出來了,我還以為它想回到原來的主人那裡,可是現在我卻沒有這種感覺。”
有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我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結論。
“喂,你是在哭還是在笑。”理瑟莎看我瘋瘋癫癫的樣子,後退了幾步。
“我把周一吃了。”我絕望地說。
“你什麼意思?”理瑟莎不敢相信。
“因為我的靈魂殘缺,所以我吸收了周一的靈魂來補我的殘缺。”蘇感到一陣無力。
理瑟莎扇了我一巴掌“,你怎麼能,周一對你多好,你……”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她不會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這是我與理瑟莎的決裂。
決裂如此,她知道我不能在人們面前露面,也是為了星期二考慮,總之,任何需要買的東西都是她送來的。
日子過的真快啊,十年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反正我過去百年千年也就是這麼過去的。
“蘇……”星期二喚我,臉上帶着少女的美好笑容。
“怎麼了?”我表情平靜。
“沒事。”她最近總是這樣平白無故地叫我,又什麼都不說。
“你想去沃斯康豐看看嗎?”我說。
“我無所謂了,就樂意待在蘇的身邊。”星期二搖頭晃腦。
“去看看吧,”我說,“想讓你多認識認識别人。”
“蘇……”
“怎麼了?”
她總是這樣平白無故的叫我,又什麼都不說。
又過了很久,她和一位軍人結婚,住在城裡,喜歡寫信給我,我一封都沒有回。
她和我聊有趣的事,我能說些什麼呢?我隻是終日坐在這裡罷了。
她懷孕半年時,丈夫戰死了,我就寫信說不如回來,結果第二天她就到了。
實際上在這之前,我曾經也去過沃斯康豐,以周一的面容。
我的活動範圍從來都隻是森林和周一的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想法,然而我走在街上也就隻是在走路而已,沒有什麼能觸動我的。
“周一,”當我坐在廣場的長椅上看鴿子時,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人叫住了我,“十來年了,你一點都沒變呢。”
我不認識她,隻能呆愣着,害怕被發現。
“你忘了我了,我是森西女士,”她理理自己的頭發,“變化真的有這麼大嗎?”
“你好,森西女士。”我禮貌性地打招呼。
“之前我說你不會去愛别人,現在有改變嗎?”森西女士到我身邊坐下,“很抱歉的是你十年前給我寫信,當時很忙,沒有回,之後就忘了,一看到你我才想起來,信的内容我還記得呢。”
“我現在也不會再愛别人了,”我笑得溫柔,“你的記憶真是相當好了,這麼久遠的内容都還記得。”
“”因為内容很有意思嘛,和靈魂相關的,正好現在和你講一下我的想法。”
能夠再次聽到與周一有關的事情,我很開心。
“關于生命的本能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也想不明白,我下意識想到的就隻是活着。
現在我有個想法,那就是生命的本能,實際上是向往美好,很多時候我們會生出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可能就是靈魂感到舒适了吧。”
“說實在的,我是個虔誠的無神論者,并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但這無法解釋的卻是生命為何存在,那麼靈魂也挺合理的。”
“還有什麼什麼僞裝,就是說人皮是張面具,掩蓋醜陋的靈魂嘛,甯靜的僞裝也沒什麼不好。
這和壓抑是有區别的,要是糾結就不好了,人嘛,迷茫的時候分不清自己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偏偏又極端。”
她摸摸我的頭,“我就覺得你太糾結了,你父母也是這樣的人,感覺你從來不開心——你怎麼哭了?”
我有一種現在才看清森西女士容貌的感覺。
她拿出手帕為我擦眼淚,奇怪,我明明沒有要哭的想法。
“總之,下次再見吧。”她向我分别,我擺擺手。
後來是和星期二一起生活,她生了一個女兒,病殃殃的,身體虛弱得要命。
此後五六年,夏夜,我像往常一樣站在院子裡,星期二站在我的身後,輕輕喚我。
“蘇……”
她這個毛病還沒改,“怎……”話還沒有說完,她突然抱住了我。
“蘇,我有一個秘密,我将要帶它進墳墓。”
“我知道是什麼,我又不傻。”我溫柔地笑笑。
“你不準說,我本來想用一輩子去隐瞞的。”
“别太糾結。”
在那之後又十年,星期二死了,此時也才四十多歲,她隻是說壽終正寝。
臨了臨了,她還是沒忍住把秘密告訴了我。
“蘇,我喜歡你(I am fond of you),但……”
“我不會再愛任何人了。”在她想要轉折時,我說。
“你可真絕情啊。”她死了。
墓地又添了一塊石頭碑,西在諾扯了扯我的衣服。“蘇,你活了多久?”西在諾是星期二的女兒,已經十六歲了,由于常年生病,還是小小的。
“很久了。”秋風蕭瑟,我蹲下身子,把她的外套縮緊。
“呵,”她突然嘴角噙笑,“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奶奶?”
“不如叫我祖宗了。”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嘴太貧了。
“蘇……”我牽着她的手慢慢走。
“嗯。”
“又要麻煩你了。”出乎意料的對話。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媽媽告訴我,你一個人照顧了她很多年,現在媽媽走了,又是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其實還有個叫理瑟莎的,”我擡頭看看天空,感到放松,“再說,是你媽媽的姐姐讓我幫忙照看她的。”
“蘇……”
“嗯。”
“我不糾結。”
如此相安無事的過了将近二十年,距離周一去世也有五十多年了,我都快要記不清她的樣子了,隻剩背影。
“蘇……”
“嗯。”
仍是夏夜,西在諾坐在椅子上看月亮。
“我要不要生個孩子陪陪你?”
“為什麼這麼說?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活不長了,身子那麼弱,我怕我死後你一個人太孤單。”西在諾說得很輕松。
我的眼眸晦明變化,什麼都不想說。
“我不糾結。”
像是預言一樣,豐收節鎮上來了個旅行家,二人情投意合,言笑晏晏。一年之後,旅行家又踏上了旅程。
“蘇……”
“嗯。”
“我懷孕了。”
“啊,”我有些驚訝,“那他……”
“我沒告訴他,我又不愛他。”西在諾說。
“你不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