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質疑似乎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打擊,感覺韋爾斯先生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或者爆炸成一片一片的。
“你知不知道教堂有一個,脾氣不太好的臉很臭的修女。”
“你是說,安琪?”韋爾斯先生似乎在想一件很久遠的事情,“可惡,忘了姓什麼了。”
“你居然知道名字。”我有些驚訝,難不成他真的很博學。
“啊,這件事,隻要是在這住了稍長一段時間的居民都知道吧。也就幾年前的事,這地方又不大,一點有些可以聊天的話題都能夠被傳說。
她隻是房子着火了,父母都燒死了,應該是先被強盜殺死再燒家的吧,不過到最後她也沒有投靠她的親戚什麼的,一直在教堂待着,明眼人都知道她并不是虔誠的信徒,誰管呢,她挺可憐的,大家都不管的。”
“好混亂的邏輯和關鍵詞。”
“唉,和莫妮卡的經曆差不多啦,唯一的區别是,莫妮卡的父母是自缢的,然後,她的房子還在?不過她也挺膽大的,能在死了人的屋子裡住的那麼,呃,不害怕。”
“喂喂喂,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啊,”我有些無奈,“你怎麼說的那麼輕松。”
“我又不是當事人,再說,這已經被當作是消遣了,雖然那是嚴肅的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還願意不厭其煩地提起來鞭屍。”
“這麼說,她們倆經曆差不多,但是表現的卻是幾乎相反的态度了。”
“是啊,就是因為安琪的脾氣,人們還總是提起她的過去,她的父母,可憐她沒有經曆多少父母的愛,但是大家都挺喜歡莫妮卡,她的父母倒是都淡忘了。”
我托着腮,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了,韋爾斯先生也沒有了。臨走時朝他揮了揮手,管他看沒看見。
我對長椅還是有着獨特的情結,聖康斯坦丁廣場的長椅尤為舒适。
我以手掩面,感覺心裡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東西,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想些什麼。
卡塔琳娜,是什麼讓你在這裡徘徊不願意離開,你的目标難道不是永遠在前方嗎。
你想見證什麼嗎,貪心的人。
鴿子不斷地落在我的身旁。
我就這樣一直坐到夜深。
我什麼都沒想。
我聽到了很多聲銀币入水的“撲通”。
是誰把願望說給了月亮聽,
又是誰的願望随着銀币落了空。
莫妮卡,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會有神願意彎下腰,低下頭,去實現人的願望嗎。
我每天或在長椅上醒來,或在教堂裡醒來,或伴着鴿子入睡,或伴着不安入睡。
有時陪着莫妮卡賣花,我的職責隻是觀望她,有時去教堂聽聽傳教,看着安琪閉着眼依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她和我同樣的無聊。
真是漫長的循環呢,我卻很有耐心地在這裡停留,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看到莫妮卡的結局嗎?結局會像現在一樣漫長嗎。
我沒有收到缇拉卡的任何一封回信。
“咕咕”鴿子把我啄醒,似乎我臉上有它喜愛的食物,機械性的每天掩蓋了我不知道的本質,變故還是要自己創造。
“咚咚咚”我敲了敲教堂的門,果然是安琪,她開出一條縫,那淩亂的頭發想要擠出一些來。
“今天不做禮拜。”門關得很有生機。
“安琪·特雷諾曼,我是來找你的。”她慢悠悠地開門,用不太精神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請進。”安琪穿着睡衣,兩個字就展現了濃濃的鼻音,拖鞋在地上也沒有力氣。
”你生病了?”她似乎沒有想把我帶到房間裡的意思,她又穿着睡衣,不想在外面停留,也不太願意把我晾在外面,更不願意回答我帶有客套性的問題。
“啊,我該申請換房間了,為什麼要住得那麼,離門近。”
她的房間很是簡潔,“剛睡醒的原因,一會就好了。”
她簡單捋了捋頭發,“吃過早飯了沒。”我搖搖頭,她從櫥櫃裡找出個飯團扔給我。
“從哪知道的名字?莫妮卡告訴你的?阿嚏。”安琪換了一身便服。
“這不算是秘密吧。”我把飯團放進包裡,“還有,你真的生病了。”
“然後呢,我生不生病,又和你有什麼關系。”
“沒有然後了,我隻是想和你多待一會。”阿彌斯開心地在床上滾來滾去。
“要是你的貓掉毛,我就宰了你們兩個。”安琪沒表态,也算是表态了。
“你要一直跟着我嗎?”安琪手握在門把上,回頭望望我,我抱起阿彌斯,跟了出去。
“你今天不用裝裝樣子嗎?”阿彌斯掙脫我的手鑽進包裡,“隻要我願意,每天都是假期。”
安琪挎着一個包,她的背挺得很直。
“我覺得,你長得真好看啊。”
“哼,就算你再怎麼奉承我,我也不會給你什麼好臉色的。”她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已經開心到不行了。”
“臭小鬼,我怎麼可能那麼幼稚。”她快速地轉過身,很用力地捏我的臉。
“嗚,有些人被猜中了心思就死活不承認,我不說是誰。”
“小小屁孩,說話那麼欠。”我們就這樣僵持着,直到阿彌斯從我的包裡跳出來,“嗝~”她打了一個大家都能聽到的嗝,而我的包,變得輕的不像話,她還舔了舔爪子。
“阿彌斯。”我不停地晃着她,“我的飯團,我的面包,我的鴿子蛋!”
“那個給你留着呢!”阿彌斯及時糾正我的錯誤。
“噗。”安琪注意到我看向她的目光,立馬止住了笑,假裝咳嗽兩聲,我幽幽地看着她,安琪又把頭轉走了。
趁我走神這空,阿彌斯蹿到了我的背上,原地轉了幾圈都沒逮到她,眼見安琪越走越遠。
“等等我啊!”我有些着急,小步向前跑去。
“再見。”她朝我揮了揮手,然後突然開始加速。
“啊?······喂!”安琪就是個幼稚鬼嘛,我不得不也拿出跑步的架勢,“我腿短!等等我啊······”
聽到我的求饒聲,安琪扭過頭朝我吐舌頭。
“就是現在。”我找準方向,用力把阿彌斯扔出去,主角和安琪都是一臉懵的狀态。
“好耶!”我作出勝利的架勢,安琪倒是接住了阿彌斯,隻不過向後趔趄了幾步。
“嘿嘿。”我慶祝了兩秒後就彎下腰大口喘氣,安琪似乎是忘了呼吸,我都沒有聽到聲音,隻是感覺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怎麼了?”我擡眼,安琪看着我因缺氧而紅透了的臉,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