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像是不知道在落淚一樣,她保持着看我的姿态,淚珠落在地上,洇濕了一片,直到手背上也下起了雨,安琪捂着那朵烏雲,慢慢地蹲下去。
旁邊是咖啡店,“我請你喝咖啡好不好。”我把她拉到外面的座位上,手足無措。
我隻是一個幼稚的孩子,我也沒有什麼有效的方法,“哎喲,我的手磕到桌子上了,”我捂着手裝作很痛的樣子,悄悄睜一隻眼觀察安琪的反應。
她像小孩子一樣,小孩子哭的時候眼淚就像開了閥門的水龍頭一樣,“你幫我吹吹。”
安琪先是一愣,輕輕一吹,我把手翻過來,握着一朵很小很小的花,“别哭了。”我怯怯地說。
安琪在努力地擦眼淚了,這擦眼淚的樣子也像極了小孩子,隻有小孩子才會把眼眶都擦得紅紅的。
“對不起。”道歉還帶着有些哽咽的感覺。
“你還是别說話了。”我踮起腳尖,撐着桌子,努力伸長胳膊,将小花“插”在她的腦袋上,然後一下癱倒在桌子上,默默的等待她恢複情緒。
“用衣服擦太傷皮膚了,我推薦用阿彌斯的毛。”然後頭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嘶——”
等到她呼吸平穩之後,我依舊趴在桌子上,問她:“開心嗎?”
“好啦,不用擔心我了,我已經變回那個無堅可摧的安琪了。”
“呵呵呵。”我笑吟吟地看着她,問題和答案什麼的,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我把臉換了一個角度,朝向大街上,瞥見莫妮卡正在收拾花。
“我覺得你和莫妮卡也挺像的,都挺孤······傲。”我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好的形容詞了。
“是嗎,我倒是覺得,她一點都不孤獨呢。”安琪也看向那邊,一個金發男子笨手笨腳地跑過去搭讪,不知道那個男生說了什麼,莫妮卡笑得花枝亂顫,男人拘束地摸着頭。
“她對一切事物都喜歡,我才不一樣,”安琪把頭轉向咖啡店,“我厭惡一切。”
“我倒是覺得她并不喜歡,她讨厭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事物。”我開始擺弄起阿彌斯來。
“你是怎麼得出這結論的,這麼禁不住推敲。”安琪嗤笑一聲。
“跟你一樣,猜的。”我給阿彌斯做了一個法老的造型,“我覺得你倆可能會成為朋友呢。”
“是嗎。”安琪一動不動,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才說:“或許吧。”
又過了老一會兒,阿彌斯累得癱成一堆泥。
“我餓了,請我吃飯。”我無聊地趴在桌子上。
“你還沒請我喝咖啡呢。”
“再哭一次我就請你。”
“信不信我殺了你啊。”
在我們無聊到拌嘴都不願意離開的時候,莫妮卡來到了我倆的面前。
“是修女小姐和卡塔琳娜啊,你們好。”身邊站着那個男人,“從剛才就看到你們在這裡了,一起喝一杯嗎?”
“這又不是喝酒的地方。”安琪小聲地嘟囔。
我連忙說:“那位是安琪,她心情不好。”
“原來是心情不好啊,我還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麼呢。”
“沒錯,我······”
“沒錯,我們剛剛談論了莫妮卡小姐的優點呢,安琪誇你長得好看呢——我要餓死啦,快請我吃飯。”我把安琪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揪着阿彌斯離開了現場,向前走時,我偷偷瞟了一眼莫妮卡,她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布恩迪亞小姐,你要喝什麼嗎?”
“随便什麼都好。”
“喂,别推啦,再推我的鞋後跟都磨沒了。”安琪抱怨說,“你跟那個笑面女說那麼多幹什麼啊。”
“為了你們日後深厚的感情做鋪墊。”我探出頭來,“我覺得你倆應該會惺惺相惜的。”
“誰會跟她惺惺相惜,誰會和她有深厚的感情。”安琪突然加快了腳步。
“诶,”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性格相似的人會更好相處啊。”
“性格到底哪裡像了啊。”
“你,的過去······”話還沒說完,安琪猛地停了下來,我很幸運地撞到了她的背上。“怎麼了,怎麼了。”
“沒什麼,”她又走起來了,“總是拘泥于過去的事情顯得我很軟弱,沒有什麼不可提起的。”
好像是對她自己說的話。“我的父母,沒有墓地,我也沒有辦法去看他們。”
“為什麼?”
“要向教堂申請的話,至少要有屍體的。”安琪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來。
可惜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好啦,那是真的過去了。”她似乎很輕松,“請你吃飯去。”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說:“也該改變了,不如就從每天早上去廣場逛一逛開始怎麼樣?”
“也許我會考慮考慮,也許吧。”
就這樣,氣氛算得上是比較愉快,她請我吃了飯,我陪着她買了教堂需要的東西,可能她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那朵變出來的小花一直插在她的頭上。
“怎麼感覺老是有人看我,明目張膽的。”安琪湊到我耳邊說。
“可能,大家覺得你長得真是太漂亮了。”我把手枕在腦袋後面。
她使勁地捏了捏我的臉。
“我錯了,嗚。”
我和安琪順着夕陽散步。
“你覺得活着的意義是什麼?”我突然想問她。
“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是為什,但我也不會因此而死。”安琪聳聳肩,“可能我就隻是一個平凡的人。”
“但是你肯定會要追求,要尋找,或者很喜歡的事物吧。”
“哇哦,”她僵硬地拍手,捧讀道,“你可真是個哲人哦。”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走着走着就繞到了聖康斯坦丁廣場,和那個标志性的許願池旁。我快走兩步,轉過身來問她:“安琪在這裡許過願沒?”
她走到我身邊,我倆互相繞着圈圈走,“小時候會有的,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可是也有好多大人也來這許願啊。”我開始抱着阿彌斯轉圈圈了。
“隻有真正想要做成什麼事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才會相信許願,甯願相信神明。”
(七)
那莫妮卡的願望會是什麼呢?我不由得停下來,望着水池發呆。
安琪見我出神的樣子,遞給我一枚銀币,說:“你也許個願吧,就當作對未來的美好祝福。”
我接過銀币思考了一會,把它收了起來,“我并沒有什麼願望。”
“那是再好不過的,說明你,嗯,很厲害。”
我歪着頭盯着安琪看,“怎麼了?”她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