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地托着腮,看到可愛的人兒在月下的姿态,呵,我總感覺,與她相遇的場景不該是像白天那樣平常,又很刻意的。
可惜,我沒在路邊看到一棵強壯到可以讓人安穩地坐在上面的樹,不然我應該能看到少女吹向我的,滿面的花瓣,什麼花會開一樹呢,我不知道。
我有些困了。
等到夜再冷一點,我從水池裡撈出一枚銀币,學着人們許願的樣子,雙手合十,“咚”落水的聲音倒是好聽,算了,我沒有什麼願望可以實現的。
困。
“唔——”身上好重,呼吸也有些困難。
不情不願地睜開眼,面前的是一個毛絨絨的屁股。
“呃。”鴿子回頭看了我一眼,一動不動。
我艱難地擡起一點點頭,一大群鴿子卧在我的身上,阿彌斯周圍都是鳥,看樣子還挺舒服,難受的隻有我一個人罷了。
“呼,别在我的衣服上拉屎啊喂!”我揮手趕跑了它們,把鬥篷收回到包裡。
“給你加餐了。”阿彌斯把她懷裡的鴿子蛋舉着給我,幸災樂禍地笑着。
“這就是你收的住宿費?”我有些氣憤地說,把蛋放到一堆柔軟的布之間,阿彌斯跳到我的肩膀上,吆喝着:“出發,完成每日任務。”
“什麼每日任務?”我看了看左右胳膊,有幾道被劃過的紅印子,右手手腕的鈴蘭花環已經不見了,可惡的鴿子。
“和那個賣花姑娘友好相處,讓她教你寫信。”阿彌斯提醒我說。啊,差點忘了正事了。
“你好?”那姑娘倒是專注于她的花,我不得不打攪一下。
少女擡起頭來,笑面如花兒,“你好,我記得你哦,小可愛。”
“哇——那可真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學着她燦爛的樣子。
她開始笑了,咯咯地笑個不停,我不知道笑的點在哪裡,一點都不好笑,我隻是一直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笑得花枝亂顫。
謝天謝地,她可算停了,“抱歉,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很可愛,”她似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外來人?你叫什麼名字?”
她說的前一句一定是假話,我分明看到她憋笑很用力的臉。
“卡塔琳娜。”
她點點頭:“這下我認識這裡的每一個人了。”
“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認識你。”我的眼皮向下垂着,“至少,我不認識你。”
“我的名字是,莫妮卡。”她微笑着看着我。
“為剛才的事感到抱歉,我送你幾朵花吧,随便挑,都是我的花園裡的。”
“那,送人的話,什麼比較好呢?”我自然是對花沒有研究,我捏了捏那紫色的小花瓣,莫妮卡用她好看的琥珀色瞳孔盯着我,說:“那朵花,就挺好。”
是嗎,那我手氣真好,“可惜,路途遙遠,花莖太軟,這是什麼花?”“是桔梗呢。”她笑着說。
沒必要去探究這花有什麼特别的含義,到底都是杜撰的,“有沒有能讓花長期保存的方法。”莫妮卡給我挑了好幾朵。“壓平做成标本,或者書簽?”
我把包裡的之前寫的信拿出來,将花夾了進去,啊,差點就把正事忘了:“對了,你能教我寫信嗎?”
(三)
我坐在莫妮卡的攤邊看着她賣花,我也不知道除了看着她發呆還能做些什麼,為什麼人們總能找到要做的事。
我坐在闆凳上晃來晃去,阿彌斯嫌棄我亂動,跳到莫妮卡身上去了,呸,見色忘義的貓。
我活着那麼無聊,是不是死了也一樣無聊,可是,我死了之後會知道自己死了嗎,人死了之後意識還在不在,或許意識才是本體。
果然,都是些無聊的問題,隻有無聊的時候才會想無聊的問題。
“在想些什麼呢,我們該走了。”莫妮卡将空的竹籃摞在一塊,阿彌斯從她的肩膀跳到我的臉上。
我将阿彌斯扔到一邊,靜靜地看着莫妮卡,她長得很好看,琥珀色的瞳孔,麻條棕的波浪卷發就這麼散着,藍白色的裙子,真是,充滿活力的少女。
“發什麼呆呢,還要不要寫信啦?”莫妮卡将手放在我面前晃悠兩下。
啊,寫信确實才是正事,我起身跟上去,阿彌斯順着我的手臂跳到了腦袋上。順着街道走,仿佛莫妮卡每踏一步,腳下都會生出美麗的花來。
隻要是見到陌生人,他們都會互相打招呼,樓上的人們特地打開窗戶向她問好。我感覺越走越輕快,莫妮卡拉住我的手,雙腳直直地離開了地面,阿彌斯狠狠地勾住我挎包的帶子,哼,小貓咪是不會飛的!
絲帶在半空中鋪路,兩旁的人們熱情地分享美食,鴿子和海鷗們有時會為了食物而大打出手,這時候隻需要輕輕一抓,就能逮一隻回去煲湯喝。
“莫妮卡是大魔法師!”我輕輕地說。
倒是想哭,不單單是眼淚不受重力約束從眼眶中逃離,不單單是悲傷沖出腦殼跑向海裡,不單單是委屈從皮膚逸散永久地被保留在空氣。啊,真是羨慕可以随意哭泣的人。
“莫妮卡是小魔法師。”她用鼻尖蹭蹭我的臉頰,替我拭去無形的淚水。
小魔法師揮動一下魔法棒,我們就出現到了莫妮卡的小屋前,浪漫主義詩人一定會喜歡,雖然我不是,但我也很喜歡:一下就令人着迷的木屋,以及房子周圍那麼大一片的花圃。
或許會很招蟲子。
順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前進,聞不到撲鼻的花香,倒是有清新的氣味,屋檐下的吊籃裡有許多蘭花,門兩邊也有擺的小雛菊。
莫妮卡輕輕地推開門,屋内的花的世界就顯露出來了,“莫妮卡,我感覺你像是花神一樣。”我很虔誠地說。
“哈哈哈,其實我是上帝。”她在開玩笑,我知道,但是我還是希望莫妮卡就是上帝。
聖潔的上帝走進她的房間,将書桌旁的窗戶打開,招呼着我坐到她旁邊。我将信紙從包裡拿出來,把裡面夾的桔梗轉放到信封裡,花已經有些幹了,被壓出來的汁液染在了信紙上,并不難看。
莫妮卡粗略地浏覽了一下,說:“你寫的是随筆嗎,這麼混亂······”
親愛的缇拉卡:
見字如晤,展信舒顔。
雖然我很不想用格式化的開頭,但是,我很重視它,所以想把這封信寫得正式一些。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你的思念,或是平常的一句話:近來可好?我的心裡總是惴惴不安,那是對我不辭而别的悲傷的你存有的前一晚。
但正因如此,我心裡仍存有一些僥幸,我們都沒有說再見,何必将這短暫的不相見叫做離别,無人不知,我的思念與旅程一同前進。
想與你分享的見聞很多,邏輯不通的句子說再多往往又有些詞不達意。我現在擁有了能夠陪同我一段時間的朋友,那是一隻會說話的貓,這當然不被人信服,我知道缇拉卡一定會相信我的。
…………
不必擔心我,我沒有受苦受累遭受苦難,把我想的再無所不能一些吧,如果那些不必要的擔心讓你痛苦的話。
真的是想與你分享的事情太多,激動地提起筆卻不知道寫什麼。
安德切爾小姐說,用姓氏稱呼别人是一種尊重,但好像我還沒有姓氏,似乎缇拉卡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人”應該是什麼樣的,我見過好多好多的人,戈黛西告訴我,人就該有亂七八糟的情感,才會充實。可我感覺我是空的,那我是否是“人”呢?
…………
我知道,見女孩子的話,有花在最能展現誠意,就讓這薄薄的紙帶着失去花香的誠意去見你吧。
期待您的回信。
“你不看看嗎?”我揚了揚信封。
“我相信你這麼聰明,聽了我的提示一定能寫出,自己想要說的話,唉,給别的女孩子寫的東西,我怎麼能随便看呢。”莫妮卡有節奏地點着我的頭。
“你看不見,我就在信裡說你的壞話了。”
“那我可真榮幸,小小旅人。”莫妮卡将手上的動作換成了玩我的頭發絲,“既然你是旅人,是不是天天睡大街啊。”
“地上多涼啊,我更喜歡長椅。”我的眼皮重重的,莫妮卡的笑容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要是你沒有特别喜歡長椅的話,我還想抱着你睡呢,畢竟我們是朋友······”說來奇怪,“朋友”那個詞已被說出來,就有強烈的違和感,我的眼皮在做親密的舉動:“如果,我不那麼······想念······鴿子的,的屁股的話。”
————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唔······”好像有人在捏我的臉,我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天花闆。“喲,你可算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