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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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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輕绮從懷中摸出一壺酒,一袋子餅,放到阿緣墓前。方濯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裝上的,又是怎麼塞下來的。這裡其實并不安全,但明月夜裡,一切危機似乎也成了掩藏真心的借口。柳輕绮不喜歡這裡,但他不想下山。他坐在阿緣墳墓前,替她灑了一地的酒,喃喃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還是敬你一杯。無論你是否是我的母親,都受了這一拜吧。”

方濯立在他身後,欲言又止。他明白現在正展現在面前的一切。盡管青靈山上沒有一個地方、一個要素可以說明柳凜就是柳一枕,但已經不會、也沒有機會再給“柳凜”以辯駁的機會。

阿緣的墓碑立在這兒。已經說明一切了。

這塊碑被雨水沖刷得很幹淨。周遭沒有多少落葉,估計前不久剛有人來過。柳輕绮長歎一聲,拉了方濯坐下,還特意為他清了清地上的土。他微微笑着對方濯說:

“如果這真的是我母親,那你應該喊她叫阿姑,還是嶽母?”

“你愛讓我怎麼叫,我就怎麼叫。”

柳輕绮笑了。笑着笑着,他稍稍屈了身,用手掌覆住半張臉,低聲說:“我一直以為,她可能是方圓的圓。我沒有想到是這個緣。”

“緣來緣往,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數,是我師尊命裡該有此劫。”

方濯不言不語,拉住了他的手。兩人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柳輕绮低下頭,用另一隻手按揉着眉心。發絲低垂,滾過脖頸,肌膚細膩光滑,跳動着月光,像被雨水潑灑。月色拉長竹影,落在白衣邊緣,像是繡了數道斑駁波紋,冷風撲簌作響,有如海浪來襲。

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方濯将他的手和袖子一起攥在一起,感到袖口灌了寒風,渾身打着顫地涼。他輕聲詢問柳輕绮要不要下山去,當師尊的卻沒有回複他。

過了許久,他才看到他的喉結上下輕輕動了動,随即便是一個非常明顯的吞咽動作。然後,他轉過頭,沖他感激地笑了笑,喉頭卻一哽。

他低聲說:“阿濯,謝謝你。”

方濯說:“别……”

柳輕绮将另一隻手也慢吞吞地伸過去,捧着他的手掌抵在自己唇邊。他低了眉眼,這個動作看上去竟然有些虔誠,嘴唇稍稍有些幹裂,摩挲着方濯的手指毛喇喇的。

他的眼睛始終瞧着地面,似是從中窺得了什麼他人所未知的秘密,始終在詢問、窺探、凝視。他的喉結痛苦地一跳一跳,吐出又吞咽,哽得喉頭幾乎無法說話。但他卻依舊又重複了一遍:

“謝謝你。”

“有你在我身邊,我很高興。”

方濯頓了一頓,沒有說話。他的睫毛長長地垂下去,像是一張悲傷的蝴蝶的尾翼。他任由柳輕绮拉着他的手,在阿緣的墓碑前跟随他久久沉默,另一隻手縮在袍袖中,感到柳輕绮緊緊地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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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到底寒涼,兩人沒有久留,不多久方濯便勸着他下了山,柳輕绮也沒再堅持。但他一路恍惚無話,直到坐在客棧裡時,也隻是望着窗外發呆。他看一會兒,便将頭擱在牆上,拉下簾子,将月光和樹影全部阻隔在外。

從青靈山下來之後,他似乎就始終困于一種頭疼的怪圈中。他自己揉捏太陽穴,嘗試着往腦袋裡灌入靈力,但都無濟于事。方濯不可能不替他着急。他一頭疼,就臉色白得不像話,從前方濯還以為他是沒睡好覺或是睡得太多導緻的偏頭痛,現在才知道不是的。

這甚至并不是吃藥就能吃好的。他需要被解開心結,徹底撫平心頭那道傷疤。這是一個已經折磨了他十年的傷痛,絕非一朝一夕便能沉入湖底,就此遺忘。

可奇異的是,方濯的心卻是冷硬的。從白華門出逃到至今,柳輕绮酩酊大醉也好、非鬧着要出洋相也罷,他都在一旁看着,始終守着。有什麼樣的結果、會導緻他們的聲名如何發生變化,他自己從不在乎。

柳輕绮近幾日的睡夢從不安穩。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方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躺在一邊,聽到身邊人夢中無意識的呓語,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卻也知道他此刻正陷入故舊與現實所交織的嶄新的折磨中。睡不着,他便翻了身,用眼神勾出柳輕绮的側臉,描畫着他的睡夢中的容顔。

有時深夜将盡時,柳輕绮輕輕皺眉,晃了晃腦袋,仿佛深陷夢魇。他便慢吞吞地擡手去,替他撥開額角汗濕的頭發,他急喘不歇像是陷入了驚悸,方濯便小心翼翼把他抱進懷裡,拍他的後背。

他從未有這樣一次——并且是在從未有人為他傳授過相關知識的前提下——去安撫、照料一個精神脆弱的人。柳輕绮深陷入恐懼。白日他嘻嘻哈哈上房揭瓦無所不能,晚上這樣的恐懼便暴露出來。他的汗濕了寝衣,他在夢裡掙紮。可卻偏要以為方濯不知道,假裝兩人之間隻有一帆風順的世事,沒有再也無法洗清的罪孽。

可無論是怎樣的奔走、如何的逃亡,他的心都再沒有半分波動。他的人好似也停留在了當日平章台下,當伐檀白光一閃、警報聲驟起時,所有人驚愕的目光都将他釘在原地,并且将他的靈魂也沉入冰窟。

他甚至知道有一日他會對柳輕绮說出那句:

“怎麼辦?”

他會走投無路,茫然失措,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乎了想象,這并不是誤會,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已經死去将近十年的人卻在數年前的恩怨中劈開了一道山的裂縫,讓他的罪惡永遠輪回往複,并且終有一日會失足墜落,粉身碎骨。

他擔心當自己終于要問柳輕绮這個問題時,他會看到柳輕绮冷靜的眼神。事已至此,柳輕绮絕無辦法。柳一枕當年在白華門造下的孽絕非隻害了白華,而是波及到了整個修真界。沒有人會放過他,也不可能有人會原諒他。他慌亂也好,絕望也罷,方濯都放心。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在最後一刻身邊是誰。

苟活可以,跳崖也可以,但他就害怕身邊那個人不是柳輕绮,他害怕看到他冷靜的眼神。這樣的目光代表着訣别和一個“萬無一失的決策”,方濯甯可他發瘋。他甯願沒有辦法,也不要柳輕绮想出那個辦法之外的選擇。隻要是他在身邊,他便安心。

像是一汪泉水,被誰舀走,他都随便,但隻要依舊與山林貼合在一起,他的生命便有意義,人生便鮮活無比,就連謊言也映得真切。

當夜柳輕绮頭疼得睡不着覺,哎喲個不停,可憐巴巴地找他求助。方濯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頭擱在自己膝蓋上,用手指抵住太陽穴,輕輕地揉着。

柳輕绮好像很滿意。他頭疼至極,眉頭緊皺,但經由方師傅娴熟手法,也慢慢緩和不少。捏着捏着着,他便将手伸上去,摸索到方濯的手指,并且順着上去撫摸他的手腕。方濯被他摸得一陣癢,笑着讓他放手。柳輕绮冷汗還在冒,嘴巴卻不停,笑嘻嘻地說:

“乖乖,賢内助,讓我捏兩下嘛。”

方濯挺吃他這一套的。但現在,他決定裝作自己變成了無情無義之人:“你腦袋不疼了?”

柳輕绮道:“那還不怪你。腦袋裡都裝着你,在裡頭左蹦右跳的,叫人好難受。”

方濯一抿唇,耳朵便不由粉了一片。他偏過頭,嘟囔着說:“以前怎麼沒見你會這麼多甜言蜜語。”

柳輕绮再接再厲:“我心口也疼,你幫我揉揉。”

方濯當即便要将手抽走。但動作到底還是慢了半拍,柳輕绮一把鉗住他的手腕,翻身而起,直直便沖着他的心髒摸去。方濯躲閃不及,驟然觸碰到隔着一層衣物的溫熱肌膚,幾乎是瞬間臉便紅了起來。

他的心髒猛地向下一墜,如同卷着他從高崖一躍而下,铛啷啷地撞得胸口發麻。柳輕绮捏着他的手腕,帶着他去向自己的心髒周遭、胸口和頸間的紋理。最後,他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輕輕捏了捏手指。方濯隻掙紮了一瞬,便感到有一股格外的煩躁從胸口毫無掩飾地噴薄而出。

他一把攥住柳輕绮的手,不讓他再動作,一陣火燒般的燥熱幾乎讓他坐不住。在他并沒有意識到的時刻,他的呼吸已經變得十分滾燙,手指緊緊鉗着柳輕绮的手腕,将它合于掌中,整個人陷入了一陣奇異的、恍惚如雲的迷蒙。在他反應過來後,兩人已經離得很近。他不能搞明白是自己靠近的還是柳輕绮湊上來的,但是他睜着眼,卻仿佛在此刻才恢複視力。柳輕绮扶着他的肩膀,親了上來,額頭相抵,手指越握越緊。方濯聽到他的聲音伴随着喘息傳來:

“你要嗎?”

“什麼?”

方濯抵住他的額頭,感到口幹舌燥。在湊近的刹那間,他突然嗅到柳輕绮身上一股從前從未發現過的氣味。這味道讓他意亂情迷,幾乎是瞬間便陷入情愛的深沉泥沼中。他感到自己的喉嚨不停地在吞咽着什麼東西,上上下下抖個不停,卻又好似卡住一根魚刺,沉悶得無法呼吸。他分不清究竟是誰抱着誰,但最後他們完全纏在一起。方濯用雙臂撐着兩側,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看清昏黃燭火中柳輕绮鼻尖的一點小小的汗漬。

他俯低身子靠近他,耳邊傳來遙遠的蟲響或是蛙鳴的聲音。方濯低聲說:

“會後悔嗎?”

柳輕绮道:“我也從不後悔。”

兩人目光直直地對視,刹那間,方濯腦中嗡的一聲鳴響。他迷迷糊糊地低下頭,仿佛有一隻手牽着他的命運讓他動作。但實際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打開了扣鎖,也是他用冰涼的手指抵到面前跳躍不歇的命途的動脈。那脆弱的血脈停在指尖突突跳着,昭示着鮮活而生動的生命依舊在寂寂回響,一股狂熱的、火般的熱烈燃燒着整具軀殼,使得燭影都像濕熱的夏夜,僅被黎明前的一刻點燃了枯草,便在荒野燃起熊熊烈火。

灼熱的、沸騰的,像一彎赤紅的血色月亮。但當他俯下身,在夜色無聲的陰影中擡眼時,昏沉的大腦卻猝然間閃動了一絲可怕的清醒。宛如一根弦被撥動,急切地警告他要多加思索、不得沖動,可一切卻都已經來不及了。灼燙的思緒如瓢潑大雨般将他澆了個透,讓他不管不顧地一路奔向痛苦與快樂相交織的嶄新未來。昏暗燈影中,一把枯草似的黑影潑灑到牆面。它緊緊攀附上房梁,仿佛發出警示,自時光中摸索到罪孽的鑰匙。它旋入鎖芯,咔嗒一聲解了枷鎖,門外的風沖破束縛吹透門裡的驚惶,如孤獨的回響在暗夜裡沒命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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