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要去參加狩獵大會的事情一點也不被好奇。甚至第二日他整裝待發表示要去的時候,兩個師弟一個比一個冷靜,甚至彼此交頭接耳,表情分明在說:我就說吧!
這回倒是方濯好奇起來。他趁人不備,一手一個抓住後領攬進懷裡,踉踉跄跄往前摔兩步,壓低聲音道:“你們倆怎麼也知道?”
廖岑寒道:“你以為替你報名的事隻有林樊和封刀參與?要不是有我們在後面托底,他倆怎麼敢。放心吧,師兄,跟你認識這麼長時間,你一脫褲子我們就知道你放什麼屁。”
“話能不能别說這麼惡心?”方濯一皺眉,“天天挂嘴上,你也不怕臭了。”
“說一回怎麼了?這些俗語雖然不是很文雅,但都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廖岑寒笑道,“管用就行嘛。”
他又一擡手,反将方濯的肩膀壓下來,兩人頭碰頭臉蹭臉,低着聲音說:“今天你可得好好表現,師尊他們都看着呢,要是出彩,說不定就能博得他老人家芳心。”
“滾吧你。”
方濯臉一紅。唐雲意被他脖子壓得都快斷了,哎喲哎喲喊他松手,反倒被方濯又用力一擠,狠狠往懷裡一撞:“你也有份,就在這兒死吧!”
于是在狩獵大會前,方濯好像是走出了陰影,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狀态,大家興緻都蠻高。他特意跑到馬廄挑了一匹好馬,為了能夠搶占先機,還提前小半個鐘頭到了場地,一副燒殺搶掠模樣,将馬廄裡又漂亮跑得又快的馬都拽了出來,一人發一匹,分外大方。
裴安之不太會騎馬,他修的功法也沒必要學會騎馬,故而婉言謝絕。方濯卻說有匹坐騎肯定更方便,帶着總比不帶好——搞得人家裴安之不得不拿出琵琶來,表示在馬上壓根彈不了。除非慢慢地跑,不然就憑這架勢,一個音還沒彈完呢,這聰明的牲畜就先彈射出去,直接帶他遠離了敵人。
顧清霁在一旁盈盈笑道:“師弟這麼熱心,自己騎便是了。”
唐雲意道:“師姐以為他不想自己騎嗎?還不是因為隻長了兩條腿!”
幾個人笑作一團。方濯一手拽着馬,一手去抓唐雲意,要踹他屁股,被唐雲意早猜到,捂着後腰逃之夭夭。裴安之不要,他便順手将缰繩往旁邊一遞,刷的塞到君守月手裡:“那給你吧!”
君守月哼一聲:“我用得着你給?”
“行,我不給,你自己挑,”方濯又将缰繩扯回來,“好心當成驢肝肺,師妹,你可真讓我傷心。”
君守月沖他撇撇嘴:“你那心一顆有八瓣,我傷一瓣又怎麼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火氣真大呀,師妹。”
“就大,把你燒死才好呢!”君守月心下不平,憤憤地跑進馬廄裡,折騰得塵沙漫天。不多久拉着一匹馬跑出來,倏地往方濯面前一杵,大聲說道:“我要這匹!”
方濯笑道:“要就要,發什麼威,還怕我跟你搶?”
“我怕你嫉妒我,我挑馬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君守月拉着缰繩,從鼻子裡倨傲地出一聲氣,随之翻身上馬,兩步遠離了人群,沖着不遠處招手道,“阿笙,來呀,我帶你騎馬!”
遠遠地傳來一個女聲驚訝的“啊”聲。方濯連忙道:“你别亂來!狩獵大會不同以往,你可别帶着洛笙師妹進去!”
“要你管!”
君守月狠狠頂他一句,兩條腿夾緊馬肚,高喝一聲,一騎絕塵而去。
方濯追她沒追上,隻得眼睜睜地看着她一躍而過圍欄,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他輕輕啧了一聲,低聲道:“怎麼越來越沒規矩了。”
顧清霁道:“你寵着她,自然就無法無天、變本加厲。不過也沒什麼,又不需要她做什麼,寵着不就好了?”
方濯無奈道:“一會兒還得勞煩師姐看着,叫她别将洛笙師妹帶進去。”
“放心,這點我還是有數的,”顧清霁笑道,“阿笙隻是來看看,到時候她會和師尊一起坐在觀景台上。至于守月嘛,跟着我進,你也放心。”
方濯點一點頭,不再說話。他能察覺到君守月狀态不佳,不過也大抵知道為什麼。朝着外圍方向看去,便見得幾個少俠中間夾着一個熟悉的人,正是喻嘯歌。
他來的稍微晚些,便被人纏着,有男有女,彼此之間笑逐顔開,可喻嘯歌面上卻依舊無甚表情,像是一尊沒有生命也沒有靈魂的雕塑。
方濯讨厭那副故作深沉模樣,想起昨日所見得他那道歉的樣子,便愈覺得厭煩。他轉過頭去,不想再看,卻又忽的見得入口處幾人迤逦而來,分明都是熟人。
正是振鹭山這群長輩們,而一人跟在解淮身後一個勁兒地說着什麼,手裡還搖着一柄扇子,說着說着解淮沒笑,他和雲婳婉倒笑得不行,前仰後合,明顯是自娛自樂找到了朋友,交流着正歡。
柳輕绮。除了他不會有别人了。
方濯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柳輕绮和雲婳婉向來是好姐弟,是知己,柳輕绮說什麼雲婳婉都笑,雲婳婉說什麼柳輕绮都接茬。
方濯也不知道他們以前的相處模式是什麼樣的,但很明顯,柳輕绮以前沒咋被雲婳婉訓過,不然早就像葉雲盞一樣對其又敬又怕。
葉雲盞這回沒來,是因為有事在身,可能過一陣子就會來——他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放了這次比武大會去琢磨新的經商之道也說不定。
但雲婳婉倒是次次都來,她很為自己的徒弟上心。這邊跟柳輕绮嘎嘎樂着,擡眼看到徒弟堆聚集的地方,便招一招手,打了個招呼。
顧清霁笑容滿面,輕揮手回回去。她笑着喊道:“師尊!”
雲婳婉說了什麼,方濯沒聽見。顧清霁也沒聽見,但不妨礙她抓了一直站在一邊的祝鳴妤過來,挽着她的手臂,指着那頭說:“你看師尊。”
祝鳴妤微微垂着頭,沒說話。卻悄悄擡眼,朝着那邊瞥了一眼,軟和了神色。
此次比武大會,來的人不少。振鹭山内門弟子幾乎都來了,就連修藥的祁新雪和以往沒事從不出門的超級戀家人樓瀾都舍棄了自己的小窩,堪堪出行兩步。
方濯也是頭一回見得山裡來這麼多人,新奇之餘,心裡也嘀咕,搞不明白為什麼英雄擂那麼大分量的擂台賽來的人隻有三個長老,可這次民間盛會卻足足來了五個。
這會兒才略略有些懂得,一切隻是因為這次比武大會人數衆多、花樣也繁多罷了。英雄擂雖然正式,可到底也隻有擂台賽一種玩法,看着看着也就審美疲勞。哪有這種大會有意思?能狩獵、能射箭還能賽跑,愛看什麼看什麼,民間的才是世界的。
魏涯山是掌門,不得已悲慘看家,于是振鹭山也就隻有靈台門下弟子沒來,不過也就隻有一個,她不愛出行,在門派裡看孩子,也樂得自在。
而柳輕绮和雲婳婉明顯是将此次出行當成了公費旅遊,在雲城玩得胡天胡地,一切隻有解淮兜着。方濯親眼看着他倆不知道說了什麼話,柳輕绮整個人一歪,幾乎要笑倒在雲婳婉身上,卻被解淮一把拎了後頸,生生提立起來,又一拍後背,叫他好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