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绮到底是不是神經病,大家心裡都有數,而廖岑寒到底是因為什麼這麼激動,其實人人也都知道。
不必如何說,冷靜下來之後,廖岑寒便趴在了桌子上,說什麼也不肯擡頭。或者是害羞,又或者是尚且沉浸在與心上人說過話的快樂的餘韻之中,酒上來的時候,他喝了不少。廖岑寒酒量不錯,但也僅限于不錯,觀微門酒量排行,五個人參加排名,他能排第四。唐雲意當之無愧是最小的那個,柳輕绮和方濯不分上下,卡在二三的位置伺機而動,而在這裡面酒量最好能幹掉一票年輕小夥子的,就是君守月。
這小姑娘嚴格貫徹了“人不可貌相”的原則,米酒吞下去不眨眼睛,燒酒一口灌到胃裡,也就辣得眨眨眼。她的酒量好到令人意外,但是這意外中也不乏有缺少實驗的緣故。在未知此事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内,大多數人都嚴令禁止她喝酒,畢竟喝醉了容易出事,知人知面不知心人,誰能說大家既然都是同門,那彼此都對彼此抱着好心思?這未必。接着熟稔來路幹壞事的向來不少。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内,君守月都和酒絕緣,她自己雖然不在意,但偶爾看到葉雲盞喝時,就會上前去讨一口。
葉雲盞喝酒喝得奇兇,他喝不醉,經常帶着酒壺當水杯,渴了就喝一口,不上頭不上臉,旁人看不出他喝的不是水,而是酒。他不是什麼嚴格的規矩守護者,但卻是沖在最前方的闖禍先鋒,眼看着君守月過來找他要,想都沒想,便大度地一揮手,說:
“來!”
君守月笑道:“師叔不攔我?”
“既然你已經有了這心,那攔是攔不住的,”葉雲盞說,“等喝了不舒服你就知道了什麼滋味了,要真這樣,到時候人家喊你喝你都不喝。”
“我就試試。”
君守月說。她去屋裡拿了一隻杯子,放到葉雲盞面前,眼看着他為自己滿了杯。
自然結果也很明顯,君守月并沒有喝了不舒服,事實上,在之後她喝了不少次,從來沒有不舒服過。她跟方濯喝,喝趴了大師兄;跟廖岑寒喝,又喝趴了二師兄。至于唐雲意,壓根他倆就不用比——唐雲意是一杯倒選手,并且他那脆弱的腸胃不會容許他多抿一口除了白開水之外的東西,隻有偶爾逢年過節才會放縱自己稍稍喝一喝。這會兒到了上酒的時候,幾個小弟子自告奮勇,抱着酒壇送到各桌去,方濯正接了手,往杯子裡一個個倒,尚未倒完最後一杯,便聽得身後有人喊他。
“大師兄,節目什麼時候開始呀?”
“不久了,趕緊回來坐會兒,”方濯頭也不回,“别惦記着你那小話本子了。”
“瞎說!”
君守月說。那頭傳來她嘻嘻哈哈的交談聲,随即這小姑娘站起身來,幾步從坐滿了女弟子的那桌跑過來,手裡還捏着一隻酒杯,刷的遞到方濯面前。
“給我也滿上。”
“你不這幾日身體不舒服嗎,少喝。”
方濯輕飄飄地一側身,便躲過了這隻杯子,轉手朝着柳輕绮的杯子裡倒。君守月一撇嘴,看上去有點不高興,說道:“就是沖着這杯來的,他們都不給我們分酒壇。”
“你自己找他要啊。”
“要了給也行啊!”君守月說,“可掌門師叔偏說我們那桌都是女孩兒,酒太涼,少喝,就給一點。”
方濯聞言一頓,轉過頭笑了。他說:“那你怎麼說的?”
“我還能怎麼說?”
君守月擡手要去搶他的酒壇,手臂剛一伸,就被方濯一手提着酒壇轉身晃了過去,作勢手臂一垂放在腳下,又往桌下踢了踢。
君守月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方濯一攤手:“沒了。”
他平鋪着眉頭,舒展着面容,看上去分外平靜,又好似非常同情。君守月怒氣沖沖。方濯沖她一晃腦袋,擡手拿起酒杯作勢抿了抿,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喝。”他評價道。
柳輕绮沒憋住笑了。
“委屈死了,”柳輕绮說,“給人家呗,一壇酒而已,再說現在可能就剩半壇了,你再幫她們去要一壇。”
“要一壇?再多一壇要記賬了。酒這東西比什麼都貴,一桌能來那麼一點兒就差不多了,守月,這本來就是珍稀物品,娘家這兒給不了,找雁然門要去。”
“怎麼就娘家了!”君守月氣得跺腳,擡手要去掐他。幾人在一旁哈哈大笑,方濯被她掐住了脖子,随着晃了兩下,又緊緊地縮起來。他笑道:“可不就是娘家嗎,逢年過節才願回來看兩眼,平常時候都躲你那雁然門那邊兒去了。那時候就不該把你拉進觀微門,我看,雁然師叔的胸懷才是你永遠的家。”
“我和她們有話講,和你們沒話講。”君守月沖他吐舌頭,拿着酒杯站起來,瞪了他一眼,“不給就不給,我有的是辦法。”
“你去做你的辦法。”方濯學她嘟嘴。君守月毫不客氣,用力踩了他一腳,轉手沖柳輕绮晃晃杯子,喊道:“師尊,等你上台喊我一嗓子哈,我帶着我們那桌給你捧場。”
“去吧!”柳輕绮說,“小心點,别讓師姐給賣了。我見她最近挺缺錢。”
“那恭喜我能賣出個好價錢了!”
君守月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又飛速遠去,随着她的背影,可以看到她迅速地一個飛撲,便攔住了抱着酒壇要往另一桌去送的一個小弟子。随即人頭攢動,将她隐藏在一桌又一桌重重疊疊的聲浪中,方濯随着她的身影找了一會兒,口中啧啧道:
“除了嘯歌她就不願意理别的男的,都和姊妹們玩,這喻嘯歌到底給她下什麼迷魂藥了。”
“怎麼着?姑娘在戀愛裡,做什麼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她優待嘯歌,自然有她的理由,别總覺得當妹妹的就是傻的。”廖岑寒沖他一舉杯。方濯與他簡單碰了碰,方才将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來,嘟囔道:“那沒辦法,我就是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