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年齡,去少年組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什麼欺負人?人家明明白白寫在邀請函上了,隻要是還未及冠,都進少年組。”
“那已經及冠了呢?”
“不少年組啊,”葉雲盞說,“媽呀,你真牛,方濯,反義詞都學的這麼差。”
方濯扶着桌子,險些就要站起來。讓他再多長出一個頭來當雙頭怪都難以掩蓋如今的不可思議:“所以,渝城城主來,就是為了這麼個事兒?”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事,我跟你講,這群人都可無聊了,一天到晚淨搞這些東西,别的什麼也不上心,就這個最重要,”葉雲盞順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熟門熟路地往自己唇邊碰了碰,搖頭晃腦地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方濯虛心求教。
葉雲盞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真的很恨方濯這顆木頭腦袋,連茶都沒喝,啪地一下便重新又放回桌上了:“傻!傻死了,這世上唯有懶和傻不可救也。你怎麼不動動腦子,他還能為了什麼?撈錢呀!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哪地兒舉辦大賽哪兒就撈大錢,就這暴利,我跟你說,要不是掌門師兄不讓我搞,我非得一年給它弄上三個。”
葉雲盞說着話,吹胡子瞪眼,呼出一氣兒來,翹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他是個喝酒方面的奇才,理财方面的神童,相傳從小就能用嘴唇撥算盤,任何的數字經他腦中一過立即就能得出答案(如果後面再加個計量單位的話想必會算得更快一些)。他天生就對數字以及财政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很多時候方濯都覺得如果他沒誤打誤撞上了振鹭山,估計現在成上那麼一方巨賈絕對不是問題。
隻可惜的是,這人心思太活絡,性子穩不下去,每次幹什麼事,都三心二意心浮氣躁,堪稱小貓釣魚。這會兒剛跟方濯說了沒兩句話就不耐煩了,一心要去看他那賽狗場布置得如何。他這是一次下山遊曆時在北方見到的新玩法,回來後魂不守舍,一隻手捧着算盤另一隻手拿着筆迅速地算,沒多時便算出來這絕對是一筆暴利。當即興奮異常,連夜寫了一份申請書遞交到魏涯山面前,魏涯山這摳門摳了幾百年的鐵公雞一瞧有錢拿,還不用動用人力,兩眼直接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大手一揮,批準葉雲盞在山上舉辦一次賽狗會。
葉雲盞摩拳擦掌,沒日沒夜地投入到了準備工作之中。他這倒是無比的認真,讓周圍人都開了一回眼界,沒人知道葉雲盞原來也能為一件事這樣上心。隻是方濯曾經建議過他因地制宜,畢竟就振鹭山這環境條件,狗要是能活,那這振鹭派的掌門就不該是魏涯山,而是狗。不,再進一步想,整個修真界也不應聽從某一門派的調遣,而都應聽從這隻狗。如果它能活下來,那絕對是希望的實體,堅強的化身。它将引領修真界衆人走向熱愛生命的光輝大道,牽引太陽實現最終的美好的陽光普照的願景。這就是狗,一隻偉大的、堅定的、樂觀向上而又永遠不為困難所低頭的狗。一隻美麗的、聰穎的、自強不息而又從來不為财富所惑的狗。一隻能在振鹭山上活下來的狗。
就這樣,方濯給他寫了首詩,畫了個餅,描繪了一個統治世界之狗的完美形象。葉雲盞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好在他還算是一個為人類文明着想的好人。很明顯,狗的崛起便意味着舊文明的消亡,當一個新興的不懷好意的龐大的群體占據了統治地位之後,壓迫與剝削也就随之産生。畢竟這回他賽的是狗,可能明天狗賽的就是他。天道好輪回,誰也不知道狗統治了世界之後會幹什麼,所以思來想去,為了防止日後剝削的産生,狗還是就這樣擱置一下吧。
但總得有個賽的東西。葉雲盞放不下金錢的誘惑,直起身來,虛心朝方濯讨教:
“那照你看來,賽什麼好?”
方濯說:“我還真有個好選擇,就是不知道你如何看。”
“說來聽聽。”
方濯沒急着開口。他先是擡起眼,謹慎地朝四面看了看,确認屋裡沒有其他人之後,才伏低了身子,朝葉雲盞揮揮手,示意他将頭靠過來。
葉雲盞附耳而去。
方濯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王八。”
葉雲盞說:“師兄方濯罵你是王八。”
方濯的眼神看起來想掐死他。
柳輕绮跟一灘爛泥一樣躺在椅子上,瞪着一雙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不知某個角落,渾似沒聽見。他的身體十分詭異地變得非常柔軟,脖頸整個以下癱軟在椅子上,隻剩一顆頭悍然挺立,手臂搭在書案上,手裡還捏着一支小狼毫,墨已經幹了,隻在手指間轉個不停。由是他整個人看着像一副靜止的畫,手裡的動作卻轉得快要出殘影,讓人忍不住懷疑如果他手裡轉着的不是筆而是匕首,要是一個不小心把他的頭給割下來了什麼辦?
葉雲盞很明顯也有如此隐憂。他在柳輕绮面前賣萌耍寶了一會兒,連句敷衍都沒收到。
葉雲盞收了功,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師兄,你……有心事?”
柳輕绮還是一句話不講。
葉雲盞與方濯對視一眼。方濯說:“肯定睡着了。”
睜着眼睛半天不眨一下眼皮的柳輕绮很迅速地開口:“滾。”
方濯沖葉雲盞一挑眉,那意思是“你看吧”。葉雲盞沖他吐了一下舌頭,他向來是雙标的最好見證,這邊跟方濯兇巴巴地做表情,那邊便換了一副表情,身子也學着柳輕绮沒骨頭似的往桌上一灘,捏着嗓子說:
“觀微哥哥,人家肚子好痛哦。”
那是一種混如摻雜着憧憬與愛慕的暧昧表情。方濯看一眼,就想吐。
柳輕绮轉筆的手也微微停了一下。他保持着那種姿勢——癱軟在椅背上的将自己折成一個标準的桌角的姿勢,脖子靈活地往旁邊一轉。這個動作會顯得他身形纖長而又好像全身上下的肉都堆在一起,分外滑稽。葉雲盞沖他抛媚眼。柳輕绮吃了他一口媚眼,臉上又變白了兩分。他慢吞吞地說:
“你懷了。”
“嗯,”葉雲盞甜膩膩地說,“師兄的。”
“哇,牛,”柳輕绮喜當爹,語氣平淡地捧場,“如果不是我那處不能人道,這回一定高興得直接升天了。”
葉雲盞一愣,随之啪地一拍手,連家鄉話都笑出來了:“我操,師兄,太狠了。這話我怎麼接?”
“不狠,不狠,充其量不過那麼點事,”柳輕绮很謙虛地揮揮手,還貼心地給葉雲盞遞了個台階下,“孩子是阿濯的吧?”
這回輪到方濯難以理解地皺起了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