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楚照槿一拍桌案而起,“這婚必須得離!”
筆鋒潇灑一揮,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抓起和離書,沖去莊衍懷的書房。
“侯夫人,你别沖動,要不再想想。”
隐戈勸着,那張冷了八百年的臉上竟頭一回顯現出急切的神情來。
楚照槿毫無平日與人為善的姿态,指着隐戈警告:“今天誰都攔不住我,誰攔我我就和誰恩斷義絕!”
蕊絮跟在身後,手在脖子上比劃,怒氣沖沖遞給隐戈一個割喉的手勢,
“聽見我們殿下說的嗎,别擋路。”
和離了也好,誰稀罕大鄞的侯夫人,她家姑娘回蕭國做殿下豈不快活。
隐戈頓時噤聲,側了側身子,把書房的門口讓出來。
楚照槿大步流星進去,火氣滿腹,腳步聲都比往日響亮得多。
“莊衍懷,你個大騙子,看我哭很有意思是吧。”
殺了姜容漪是假的,逼她喝下的鸩酒也是假的,害她惴惴不安失眠整夜,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第二天無事發生。
合着莊衍懷是閑的,故意逗她玩兒,就喜歡看她吐露心扉痛哭流涕。
莊衍懷正氣定神閑伏在案上看書,見她來了,慵懶靠在圈椅上,朝他側頭一笑。
“你哭的時候,的确格外好看。”
笑?他還好意思笑!
楚照槿把和離書往他案上一拍:“和離書我拟好了,我的名字也簽上了,現在差你的。”
莊衍懷拿起桌上的和離書,仔仔細細默讀了一遍,也不惱,氣息平靜得很。
“夫人拟的和離書驚采絕豔,用詞字字錐心,跟我之間的界限,劃分得比坊市還要幹淨 ,想來是認真用心寫下的,笃定要跟我一别兩寬了?”
這不像是莊與行啊……她要和離,他不僅不生氣,還這麼淡定。
楚照槿按下驚訝不表,鐵了心要離開這個死瘋子,
“成婚兩年,沒有愛情也算得上親情,敲登聞鼓打官司太難看,你快把和離書簽了,大男人别磨磨蹭蹭的。”
“哦,原來你我之間是親情啊。”莊衍懷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那親人之間會為了哄對方就迎上來親一口,會在床上翻雲覆雨,會……”
楚照槿連忙伸手捂住莊衍懷的嘴,看了眼還大敞着的房門懊惱,回頭瞪他,
“你别胡說,沒有的事,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
她和莊衍懷連一次實在的夫妻都沒做過呢。
奇怪,怎麼想到這裡,會有點小遺憾?
他長得好看,又常年行軍打仗身體強健,再加上那幾次淺嘗辄止,想來技術應該比尋常男子好很多。
“你在想什麼呢。”莊衍懷嘴還被她捂着,瞧着她那張越來越紅的臉,沉聲發笑。
楚照槿定睛一看,她整個人怎麼快圈到臭狐狸懷裡去了,還有她那雙手,還緊緊貼着他的嘴,柔軟的唇瓣貼着掌心,酥酥麻麻的。
她被火燙了似的快速彈開,拍了拍亂了的衣袍。
太危險了,差點忘了今日是來談和離的。
“你簽不簽給句痛快話,耍花招是沒用的,你要是不想簽我就離家出走,我倒是一個人自由自在沒什麼損失,就是萬一呢,你碰上喜歡的女子,她沒有正妻的位置坐,搞得像是我虧待了人家。”
莊衍懷開懷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眸中殘留着一抹夕陽快要盡時的餘溫,安靜看着她滔滔不絕威脅自己。
等她說完了,把和離書折好放進袖中,平靜道,“我簽。”
楚照槿知道莊衍懷是個偏執的瘋子,怎麼會順利答應。
他可能會把和離書撕掉,堅決不同意和離,那她就寫了一封又一封,日日拍到他案上,故意惹他不快。
等等,他好像答應了。
楚照槿猛然一怔,好多威脅的話堵在喉間不能開口,心裡不是滋味,
“你……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莊衍懷點頭,“是,答應了,和離書先留我這裡,簽好了明日給你。”
“簽了,也好。”楚照槿說話有點結巴了,搭在桌案上的雙手陡然不知道放在哪裡。
看着莊衍懷不疑有他的神情,她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書房似乎再待下去就露餡了。
她像個逃兵,逃到屋裡,阖上房門,把所有人堵在院外,一個人靠在牆上喘氣。
地上散落着好些紙團,她昨夜措辭了好久,寫廢了好多張紙。
楚照槿蹲下,把這些紙團撿起來,扔進火盆裡燒掉。
紙團在火焰中蜷曲變黑,燒成了灰燼。
怪火光太刺眼了,她眼睛好疼,淚水都流出來了。
“騙子。”她啜泣着罵了聲,“不是說喜歡我嗎,一提和離就答應了。”
會不會一語成谶,他真的見異思遷喜歡上了别人,又或許是她自作多情,從始至終莊與行都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喜歡她。
楚照槿用力把手上的紙團扔進火裡,用手背蹭幹淨面上的淚水,
“和離就和離,離了我,是他最虧,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我這樣好的夫人。”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心情比海上的風浪還跌宕起伏。
和離是自己提的,結果傷心的還是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銅盆裡的紙都燒盡了,剩下一堆冷灰,門響了三下。
“侯夫人,馮公公傳聖上旨意喚您進宮去。”
楚照槿原在空蕩蕩的屋裡發呆,驟然驚醒過來,對着銅鏡飛快整理了衣裝:“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