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意但笑不語。
暮雲道:“所以這便是你來晚的緣由?”
“是啊,怎麼不算呢?”拒霜果斷回答。
瀾意喃喃道:“快四月裡了吧?”
暮雲搖頭,“還沒呢,今日是三月二十八。”
“剛有她的時候,總盼着日子能夠再快些,想即刻就見到她,從不覺得日子難捱。”瀾意視線下移,“如今時日将近,反倒覺得日子漫長起來了,都有些煎熬。”
“王妃放寬心,日子過得很快的!”暮雲溫聲細語道。
“是啊,說不準今日就會發作呢。”拒霜随口一提。
想是拒霜的這番話起了效果,瀾意忽覺肚子好一陣疼痛,令她有一種下墜之感,她疼得咬緊牙齒,面色也蒼白不少。
整理完床鋪的白蔻見狀,驚道:“王妃怕是要生了!”
她沒有見過孕婦快生之時是什麼模樣,但她詢問過不少經驗豐富的婦女,知曉生産前的前兆。
暮雲聽罷,連忙跑至屋外,吩咐院内随侍的侍女。
“快去将府内的幾位穩婆請來,王妃要生了。”暮雲吩咐幾個模樣機靈,做事麻利的侍女,轉而将視線落在另外幾位侍女身上,說:“你快去通知殿下,請殿下速來。你們幾個,分别去李家、薛家、以及蔡家報信,然後家裡人都知曉此時。”
候在院内的侍女屈膝行禮應聲是,有條不紊地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瀾意已被拒霜和白蔻扶至産房,侍女們細心整理床鋪,皆攙扶瀾意躺至軟榻上。
瀾意為了節省力氣,強忍難受,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她是學醫之人,隻能算到自己産期是這幾日,根本算不到具體的時日。
但她可以笃定,這一胎定會非常順利。
前世有過生孩子經驗的瀾意,在此刻内心焦慮不安起來。
前世為了生下那個孩子,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現在——她咬着繡帕,一手攥住被罩,另一隻手被白蔻緊緊握住,聽白蔻不停安撫自己。
穩婆們一邊接生,一邊吩咐底下的侍女做事,嘴裡不斷重複換水的字眼。
眼前場景逐漸與前世重合,唯一不同的是,暮雲三人還在她的身邊,她不是孤立無援。
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殿下,産房污穢之地,您不能進啊!”
慕琛心急如焚,瀾意如今正在受苦受難,他若是不進去,他算什麼丈夫?
平日裡待底下人十分親和的慕琛,今日頭一回對她們冷臉,說:“讓開!”
侍女們十分盡職,壯着膽攔慕琛。
“殿下,産房是污穢之地,您要是進去了,恐怕會染上不詳啊!”侍女勸說。
慕琛執意要進,說起瀾意時,他的眼神柔和不少,“她是我的摯愛,不是污穢,也不是不詳,她是這世間最珍貴最美好之人。”
慕琛沒再同她們客氣,“你們若不想變成不詳,就閃開。”
侍女們不敢再攔,徑直下跪。
慕琛沖了進去,看着痛苦不堪的瀾意,心中猛然揪痛,上前緊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瀾意,我在呢,我陪着你,我一刻也不會離開你。”
瀾意現在喘一口氣也費勁,強撐着力氣睜開眼皮,看見一臉關切的慕琛,也瞧見了跌落在他鼻尖的汗珠,千言萬語化作一個微笑。
有他在,她心安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一日中最熱的時候,屋内傳來一陣清脆的女娃娃哭泣聲,強勁有力。
李家親眷全都來到楚王府,看望瀾意和女嬰,陪瀾意說了好一會兒話,每人臉上都是真心的喜悅之色。
說完話後,羅老夫人命乳母帶女嬰去向别處,自己則帶着李家衆人退了出去,讓他們夫妻二人獨處。
慕琛為瀾意掖好被子,一臉的心疼。
“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竟讓你受如此苦痛,真是可惡!”慕琛哼道,“我們夫妻之間,有這一個孩子就足夠了,我不願再見你如此痛苦。”
瀾意盡力擠出一個笑來,“沒事的,我修養幾日就好,你覺得女兒像我還是像你?”
“十分像你!”慕琛毫不猶豫回答,“所以我愛屋及烏,也十分疼愛這個女兒。”
“陛下他們知曉此事了嗎?”瀾意問。
慕琛整理瀾意濕透的碎發,“孩子出生後,我喜極而泣,當即便命驚鴻進宮傳遞消息,他們眼下估計已經知曉此事了。”
瀾意輕聲應着。
她生下一個女孩,皇室是最重男輕女的地方,現下隻看隆化帝是各種态度了。
要是隆化帝表現得十分敷衍,他們離那個位子,就會更遠一些。
要是——
白蔻在屋外的通傳,打斷了瀾意的思緒,瀾意與慕琛皆望向白蔻,等着白蔻說話。
白蔻道:“殿下、王妃,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