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交換了一個眼神。
眼下，便看隆化帝究竟是何種态度吧。
慕琛一手撐着瀾意的頭，一手為瀾意墊好枕頭，讓她平平穩穩靠着軟枕上。
婦人生産，有特定的産房，瀾意當時還未發作得厲害，便能撐着身子，由侍女們攙扶至小轎上，送至産房内生産。待她生下孩子之後，侍女們用熱水給她擦洗身子，再将她攙扶至小轎送回房。
途中慕琛想抱瀾意回房，還被沈夫人呵斥了一兩句。
慕琛望着平日裡溫溫柔柔的嶽母，眼神呆滞許多。
沈夫人也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太過激動，所以吼了慕琛兩句，她神色恢複如初，解釋緣由。
慕琛這才明白，剛生産後的女子虛弱，接觸不了任何髒污，就連攙扶瀾意的侍女，都是将洗幹淨身子換上幹淨的衣物，才能觸碰瀾意。
趁着瀾意還未醒來，慕琛火急火燎洗了個澡，渾身上下變得幹幹淨淨，連衣服上的褶皺都看不見。
瀾意感覺鼻尖有一味清香，“好香啊，是你身上發出來的嗎？”
慕琛讪讪撓頭，承認道：“是，你生下孩子之後累得睡着了，我聽太醫說你無事，隻要休息一會兒便可醒來。我怕熏着醒過來的你，就先去沐浴更衣了。”
“用梨花泡的水沐浴，渾身上下充斥着梨花的清香。”瀾意道。
慕琛輕撫瀾意的臉頰，感歎道：“這樣涼。”他下意識看向半開的窗戶，複而低頭在她額前一吻，說：“我先去迎接宮裡的使者，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馬上回來。”
瀾意點頭，應了一聲好。
慕琛叫了兩個侍女的名字，“快将窗戶關好，别凍着王妃，隻用虛掩着門通風便好。”
侍女們屈膝行禮，忙按照慕琛的吩咐做了。
慕琛一步三回頭下了台階，看得白蔻非常心急，她忍不住提醒慕琛。道：“殿下，隻一兩刻，要不了多久。”
“你不懂，我現在覺得，隻要一離開她，我就不得活。”慕琛解釋道。
白蔻臉上挂着極為體面的笑，也不去尋慕琛話中的漏洞，比手道：“殿下請跟奴婢來。”
話雖如此，那今天早晨在花園練武的人是誰？
白蔻想過這麼說，不過她知道，以慕琛的性格，定然會回一句：“我這是不忍心打擾瀾意睡覺，所以才去花園練武的，況且瀾意還未醒。”
正事要緊，迎接隆化帝派來的内侍才是最主要的事，白蔻放棄同慕琛争論。
前來楚王府的是隆化帝身邊的康内侍，正在宣讀隆化帝的旨意，慕琛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聽康内侍宣讀旨意。
前面的聖旨全是一些贊美之詞，慕琛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隻一昧裝得全神貫注，直到聽到與自己女兒有光，慕琛眼睛一亮。
“……着封為安樂郡主，享郡王之尊，欽此。”康内侍肅容念完隆化帝親筆所寫的聖旨，将其合起來遞給慕琛，用手虛扶慕琛起身。
慕琛常年習武，身強體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站起身，看着手中那道聖旨，喜不自勝。
“多謝康内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内官拿去同旁人吃酒喝茶消遣消遣吧。”慕琛揮揮手，示意照影上前，給康内侍一個錢袋子。
康内侍身為隆化帝最親近的内官，不知被多少妃子、皇子、大臣賄賂過，隻一眼，便能看出錢袋子裡的份量，含笑收下。
“奴婢還要回宮向萬歲爺複命。”康内侍向慕琛見禮，“奴婢恭祝殿下與王妃郡主幸福美滿，事事吉祥。”
他想說吉祥如意這樣的話，但是一想到楚王妃的名諱，他便有意避諱，免得在這樣大喜的日子惹楚王殿下生氣。
慕琛十分客氣，含笑應下康内侍的祝福，并讓驚鴻将康内侍等人送了出去。
他則疾步走向正屋，抓緊時間與瀾意相處。
“瀾意，我們的女兒被封了郡主了！”面對瀾意，他永遠是那個最真實的他，語氣激動幾分，接着道：“皇室的公主郡主，幾乎都是等及笄或定親才有封号，她才剛出生便有了郡主封号，是大榮皇室中的頭等殊榮啊！”
瀾意現在身上好得差不多了，方才醒過來時，總覺得渾身上下疼痛，連笑都仿佛扯着自己的骨頭。
她笑得真心實意，“的确是頭等殊榮，我們高興，有些人恐怕就不高興了。”
夫妻之間心有靈犀，慕琛道：“我見他不高興，我就高興。”
“由此可見，聖上心裡惦記着你，才會下這道聖旨。”瀾意高興之餘，感歎了一聲，道：“隻可惜他現在還偏疼太子。”
慕琛正在換衣裳，聞言不以為意，說：“這樣的太子，遲早有一日被廢，我們隻管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
他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才走過來坐在瀾意的床榻上，讓她半個身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們不怕樹大招風，也不怕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慢慢悠悠說道，眼神無比堅定：“因為，我們是堅韌不拔的樹，是最後得利的漁翁。”
瀾意颔首，贊同他的話語。
慕琛終于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問：“我們的孩子該娶怎樣的名字？”
早在發作之時，瀾意腦子裡就閃過好幾個名字。
“她在黎明之初、天将破曉之時讓我感受到她即将到來，我想，她的乳名便叫初曉吧。”這是瀾意深思熟慮之後想的乳名，“至于大名，晚幾年再取也無妨，我要翻遍子經史集，取一個極為滿意的名字。”
慕琛眼底洋溢着濃郁的笑，眼中是初曉在乳母懷裡的模樣。
“好，就叫初曉。”慕琛又念了一遍初曉的名字，“黎明之初、天将破曉，真是個好名字，她便是給我們帶來光亮之人。”
瀾意心裡也是這般想的。
慕琛和初曉，都給她昏暗無光的生活裡，帶來了些許光亮。
她日後的人生将與他們攜手，一齊面對燦爛的朝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