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等你,”他也下意識做出同樣的回答,“你要快點回來。”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語氣裡的擔憂和依賴,簡直羞憤欲死,但好在該死的始作俑者已經離開,白源把話忍回肚子,看向許諾等同于赴死的背影。
許諾回到了大門面前。
為了應證猜測,她慢慢伸出手,虛虛将手放在剛剛的位置——這次碰到的是冰冷的門闆。
餘念師父的虛影在身側一閃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臉側還被飄起的目布蹭了蹭,像是在告知她這次别想得逞。
收回手,許諾壓住嘴角。
和她想的一樣。
與出手果斷的餘念不同,餘念師父并沒有那麼強的殺念。
那就有談判的可能。
“餘小姐她師父,你和餘小姐從小就認識嗎?”
她揀了個不那麼尖銳的話題作為開場白。
靜待半晌,身側并沒有回答。
“好吧,我明白,”在預料之中,她自顧自繼續說:“也許你們在做一件什麼大事,在那種大事面前,像我這種人的死亡也是必要的犧牲。”
“我是……前天發現自己有雨滴的,我還以為有了這個東西家裡就不會餓肚子了…啊對了,”看向似乎一無所有的空氣,她聲音低低的,面帶懇求:“我的面包……你沒有丢掉吧?好難得的。”
将安靜的空氣解讀為默認,來自礁石港口外貧民窟的無名女垂下眼,顯出很可惜的模樣:“已經丢了嗎?”
“如果我今天走不出這個房間,請你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家、朋友我已經不在了,不用再等我回去,我家裡那些東西他們可以拿去賣錢。”
“不是餘念的師父,是華虛朋。”
并不算漫長的等待後,許諾終于得到了回應。
男人的聲音依然是那樣,鈍鈍的,沉沉的,仿佛喉腔住在骨頭裡,無疑是悅耳的,但沒有對應的人類情緒。
但是。
她就沒看過修無情道的劍修能修成的!
“你終于肯說話了。”
許諾轉過身,摸索着看向聲源的方向:“白源的事情我不了解我不管,但是我隻是個路人,我隻想活下來,”生怕金毛炸毛狂吠,她幾乎用氣音在說話,“你剛剛也聽到了,我是神眷者。”
“我的雨滴可以幫你治好眼睛,雖然不能立刻治好,作為交換,你可以放我走嗎?”
在這個有智瞳和義體存在的世界,許諾并不覺得自己的提議有吸引力。
但她的本來目的也不是這個。
“我不是盲人,不需要。”
第一次開口後,第二次就變得簡單得多。
“那你為什麼戴……嗚哇!”腦袋被沉重的劍首敲了一下,直接被物理禁言,許諾腦瓜子嗡嗡的。
從陰影中現身,華虛朋撩開外套,從内口袋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遞給許諾:“面包,沒有丢。”
見許諾捂着腦殼睜大眼睛看他,似乎是看了看自己的劍,華虛朋不着痕迹地将劍換到了身後,再次遞出袋子,“還給你。”
接過面包,許諾打開塑料袋一看——雖然已經變得冰冷僵硬,但她的救命恩包居然回來了!
還剩下——一二三四…因為數量少得太明顯,實在沒法視而不見,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華虛朋,“華老師你……你是真餓了。”
華虛朋已經遁入陰影。
空氣重新陷入沉靜。
隻是這次好像有那麼點尴尬。
華虛朋,從名字、外表、到一硌一硌的說話方式,就連窮這點……都那麼像劍修!
不過聞香味也是聞餓了,許諾叼起一塊面包,遞出兩塊進空氣:“吃吧吃吧。都過了有兩天了吧,不吃也得放壞了。”
見無形的手接過面包,她走向白源在的地方,拿出一個:“少爺也吃一個,現在隻有這個吃了,别挑剔了,來我喂你。”
還沉浸在剛剛被牽着鼻子走的羞憤中,白源惱得迷迷糊糊的,就着許諾的手兩吃了兩個面包。
見白源狗似的吃了一嘴面包屑,她順手擦掉,去廁所接了點水,喂完金毛,吭哧吭哧把人背起來,再次走向大門。
鼻腔裡殘留着微酸的麥香氣,明明身體已經和癱瘓般失去了任何知覺,白源卻依然感受到柔軟的指腹從嘴唇上拂過時的觸感。
被背在背上,能看見許諾的汗水正順着頭發流至頸項,他聲音發啞:“你又要帶我去哪?”
“你别白費力氣趕緊放我下來!我說了會讓你活下來就——”
“呼……好了。”
把耳邊的嘤嘤狗吠純當耳邊風,許諾拍拍手,拉過三隻搭腳凳,一隻放白源,一隻遞給華虛朋,自己和面包坐在正中間。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來一齊聊聊看吧,大家的訴求是什麼。華老師,請上坐。”
她話音落下,搭腳凳柔軟的皮面陷了陷,華虛朋似乎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