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苒苒與她顯然也更加熟稔了幾分,不再局促不安。
沈情指着趙苒苒頭上的簪子,道:“趙娘子頭上的簪子真好看。”
趙苒苒伸手摸了摸那簪子,彎了眉眼,顯然沉浸在幸福之中,“這是我阿娘送我的及笄禮。”
沈情托腮似羨慕道:“不知這是哪家珠寶行做得,妹妹我也想得一支如此美麗的簪子。”
趙苒苒道:“這個我得回去問我阿娘才知曉。”
沈情忽道:“可我今日就想買到。”她瞧了瞧天色,見還早,她便提議,“左右趙府離這兒不遠,不如明月回去一趟問問你阿娘這簪子的來源,我得了空順道來尋你,我們也好逛逛長安城的首飾鋪,如何?”
趙苒苒聞言,一臉為難:“可裙幄宴才剛開始,祓禊禮也還未舉行完,若我貿然離席,會不會不太好?”
沈情搖搖頭,“怎麼會?待會兒我去同公主說一聲便是,反正這裙幄宴我瞧着也沒什麼好玩的,還不如逛珠寶行首飾鋪來得痛快。”
趙苒苒隻覺感到有些冒犯,哪兒上來就慫恿别人離席的小娘子?可又想到方才對方如此幫她,想來心腸也不壞,可能确實很喜歡這個簪子罷。
她内心糾結不已。
沈情卻覺愈發焦急,因為她察覺到,筵席内不知何時吹來了一陣涼風,風内還夾雜着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陰氣。
見趙苒苒眉目間有些不愉,她忽然冷靜了下來,也察覺到自己的這番不妥。
着實是因為上輩子身邊太多人離去,導緻她一緊張就會泛迷糊的性子。
趙娘子與她非親非故,面對她這般無理的要求,何以至答應呢?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将對方時刻帶在身邊,有她護着,總不至于叫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喪了命。
正如此想着,卻聽趙苒苒猶猶豫豫卻不失溫柔的聲音傳來,“若沈娘子實在喜歡,我這就回家一趟問問阿娘罷,隻是問完後我就要回來,若是阿耶知道我提前離席,定會斥我的。”
沈情驚詫擡眼,内心着實錯愕。
大概她也猜不到,竟也真有人在面對非親非故之人的無理要求時,會同意罷?
但無疑是好的,沈情當即淺笑嫣然,一派驚喜之色,“既如此,有勞趙娘子先行一步!我去同公主說一聲,這就追随你而來!”
趙苒苒低眉颔首,正要随自家管事娘子與婢女往外走,卻在此時,又傳來一道聲音:“趙娘子!”
趙苒苒與沈情二人同時回頭,見一面容英氣卻不失明媚的女子走來,對方朝趙苒苒行了一禮,“趙娘子。”
“娘子這是……”趙苒苒疑惑道。
來人正是大理寺卿劉公之女,劉婉秀,也是先前不分青紅皂白便出口替沈靈打抱不平的人。
此刻她紅着雙頰,顯然一副局促羞赧的模樣,她道:“我為先前一番話向娘子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趙苒苒立馬揮手道:“娘子也是一片好意,我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聞言,劉婉秀終于松了一口氣,“娘子不怪罪便好,方才着實是我多言了。”
趙苒苒:“沒有沒有。”
劉婉秀道完歉,終于如釋重負松了口氣,高高興興去尋自家姐妹了。
二人終于聊完,趙苒苒正準備往回走。
涼風中夾雜的陰氣愈發濃郁,沈情看見,空中四周漸漸多了黑雲湧來,似要将整片藍天徹底滌蕩,就連原本燠熱的空氣也瞬間涼爽下來。
沈情蓦地拉住趙苒苒。
趙苒苒疑惑回頭,卻見沈情道:“别走。”走不了了。
在沈情眼中,壓壓的陰氣将骊山四周包圍,此刻這些陰氣正向着筵席的方向圍來。
能有這般濃重的陰氣,除卻伥鬼,再無它物。而且伥鬼數量還不少,肉眼可見估摸着約有二十來隻。
也難怪上輩子在人群那般密集的地方鬧妖患,卻隻有一人殒命,十幾人重傷。
因為伥鬼不能殺人,隻能迷亂人的心智,引導人自戕。
如今翠芽的兜裡已然準備好滿滿當當的空白黃符以備不時之需。
沈情隻需在伥鬼到達之前将畫好清明符,并符送到每個人手裡,再布上一個陣法,輔以玄機閣的信号彈放出,隻需原地等待專人來收服伥鬼即可。
她下意識松了口氣。
至于隔壁男席,有李道玄和他那同伴在,她何須操心?
如此想着,沈情大喝道:“翠芽!東西拿來!”
翠芽當即利落将沈情席前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将随身攜帶的朱砂用水化開,連同符紙與狼毫筆一同擺在桌上。
沈情立刻埋頭作符,她要先布陣将女席這邊護住。等伥鬼沖破陣法之前,貴女們早已人手一張清明符。
其他貴女見狀頗有些被她的架勢吓到,問道:“沈娘子這是何意?”
沈情專心作符,翠芽早就受沈情耳提面命,當即大喝道:“有妖邪來犯!望衆娘子趕緊來我家娘子這邊排好隊,領符紙護身!”
衆人聞言一驚,卻還秉驚疑态度。
然而在場還是有不少人知曉沈情身份,或是貴女或是哪家管事娘子,有些貴女主動去排隊,管事娘子們則紛紛拉着自家娘子前往沈情跟前排隊。
正在此時,狂風大作,有人吓得尖叫出聲,沈情已經作好符,當即将五張符往空中一擲,隻見那五張符竟神奇地滞在半空,接着高速轉動,最終飛向四周隐匿。
曾幾何時,詭谲的妖風戛然停止,可觀女席外,四周樹木與帷幕依舊烈烈而動,霎時天暗了起來,妖風正刮得昏天暗地。
衆人瞬間白了臉色,這下哪兒還有人質疑沈情?紛紛奔疾到她席前排好隊,等她放符。
好在衆人雖驚慌,卻好歹是有素質的高門貴女,也明事理,知曉是沈情擋住了那股妖風,便乖乖排好隊等着沈情的符,也不胡亂踩踏推攘。
給沈情省了不少事。
正當她一刻不停作符時,腰間忽然一緊,沈情有一種被人攬住的錯覺。
翠芽的尖叫在耳畔徘徊,“小姐!”
沈情提筆的手一滞,她迅速往下一看,當即吓得渾身僵硬,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