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聽到裴宗祁的聲音,晏甯驚魂未定的心落下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嗯?”裴宗祁的聲音還有些啞帶着些困倦,眼眸半睜着,明顯是還沒有完全清醒“怎麼了夫人?”
晏甯靠在牆壁上,冰涼的牆壁帶着寒氣隔着中衣順着她的脊背絲絲傳來。
漆黑的夜,明亮的月光卻順着窗棂打進來,映得房中并未全黑。
晏甯縮成一團,恐懼無聲無息爬到她身上。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裴宗祁,她心裡亂得很。
她怕自己也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時代。
又想到裴宗祁和秀荷剛剛可能巫山雲雨,她的心頭又泛起一股惡心。
裴宗祁就像深海的一隻藍環章魚,純淨的藍色光環,優雅的觸須引誘着晏甯不斷向漆黑的深海遊去,卻在她毫無防備之時,用毒液麻痹着晏甯的神經,讓她在一瞬間墜入絕望的深淵。
見晏甯縮在床角,并未言語,裴宗祁的困意漸漸散去,他坐起身,昏暗而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晏甯的臉色慘白,身上有些發抖。
“阿意,做噩夢了嗎?”
裴宗祁伸出手臂想摟住晏甯嬌小的身軀,晏甯卻向後縮了一下,抱着膝蓋團坐在一起,死死地貼着床角。
晏甯的躲閃讓裴宗祁的心裡莫名地有些發堵,他定定地看着默不作聲的晏甯。
夜涼如水,星子微寒,房内靜得出奇,隻能聽到晏甯與裴宗祁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沉寂許久,裴宗祁在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緩身靠近晏甯,不顧晏甯的躲閃強行将她摟進懷裡“阿意因着何事和我置氣?就算是官府審案也要給犯人一個陳述冤情的機會。”
晏甯靠在裴宗祁的懷中,一股幽微的桂花香順着裴宗祁的中衣闖入晏甯的鼻息,她深深吸了吸,那味道很好聞,香氣淺淺十分清甜,卻沒有桂花那麼甜膩。
這股味道她白日聞到過,是她教秀荷寫字之時,秀荷身上傳來的味道,如今卻沾染在裴宗祁的裡衣上。
聞着聞着,晏甯的喉嚨有些發酸,一股苦澀順着喉管不斷翻湧,胃裡似乎火辣辣地燒痛,她緊閉着雙眼。
不想聞...不想再聞到這個味道。
她猛地推開裴宗祁,踉踉跄跄地爬下床,對着痰盂将口中的苦澀一股腦兒吐出來。
裴宗祁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他從床上起身“玉明,去叫大夫。”
晏甯本就沒用晚膳,中午用得也不多,吐到最後隻剩下些酸水。
“夫人可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裴宗祁倒了杯溫水,眼中滿是擔憂,手章輕輕地拍着晏甯的後背,企圖讓她舒服一點。
看到晏甯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裴宗祁的心裡苦悶中夾着一絲心疼。
剛剛晏甯看他的眼中有恐懼,有戒備,還有一絲...厭惡。
沒有一點他想看到的情意。
玉明的腿腳很快,不多時大夫已經來了,大夫給晏甯把了把脈,恭敬地對裴宗祁說“夫人的身體沒有大礙,許是未按時用晚膳,傷了胃氣。老奴為夫人開個方子調理一下就好了,隻是夫人長日憂思驚恐過度,精神有些不佳,還請夫人調整心态,莫要再過度憂心。”
裴宗祁點點頭,示意玉明下去煎藥。
“夫人有心事?”
晏甯垂下眸子,她抿了抿微微發白的嘴唇,開口道“剛剛做了個噩夢,一時半刻未能從夢中脫身,一時間竟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吓到你了。”
裴宗祁的鼻息輕輕擠出一個不可察覺的冷笑,他淡淡地看着晏甯,知道她在說謊,卻并未戳穿她“夢而已,夫人莫要再因着夢中之事憂心。”
兩人相顧無言,紫楓端着藥進來,她見晏甯面色蒼白地靠在床頭,裴宗祁一臉冷意地坐在桌旁。
眼眸微轉,随即向裴宗祁說道“相爺明日還要上朝,夫人用了藥後一時半會難以安寝,不如相爺移居西苑,莫要耽擱了相爺休息。”
裴宗祁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沉,在紫楓與晏甯之間掃了掃,最終落在晏甯身上。
他幽沉的眸色比這夜晚還冷,見晏甯咬着蒼白的下唇,并未言語,裴宗祁薄唇輕啟“伺候夫人吃藥。”
言罷,裴宗祁轉身離開了東苑。
見晏甯這副樣子,紫楓有些心疼,她用勺子盛了一勺湯藥,吹了吹,見溫度适宜喂給晏甯“夫人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晏甯一口一口喝下湯藥,湯藥的苦澀在口中四散蔓延,反而壓制住了晏甯心口的苦澀,讓晏甯的胃裡舒服了不少。
“夫人是因着相爺去李姨娘處而傷心?”
晏甯緩緩擡起眼,她是因着此事嗎?
或許有吧。
更多的卻是恐懼。
她想逃。
可是逃到哪呢?
無論是哪個時代她都是孑然一身。